“至少你整理出来了不少证据,这是大功一件了。”符衷再看了一眼时间,他明白对话得结束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病吧。”
“我是被软禁在这儿了吗?”
符衷挑起眼梢看了看玻璃窗对面站着的母舰兵,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去,然后回到三叠身上:“这里是‘未央宫’号空天母舰,全中国找不到一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住在这里总比住在四季桂花园的房子强一万倍。这里的官兵都非常服从命令,你完全不用担心有谁会来往你肚子上开一枪。”
“听起来好像这些兵都直接听你指挥似的。”三叠说。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
三叠笑了一声:“还真他妈整得跟住在皇宫里一样。”
符衷报以微笑,三叠耸了耸肩,他脖子下方的那条细管就跟着晃动:“原来今天你就是想来通知我,我之前努力的成果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别忘了,是白逐比我先进来和你会面的。在我坐在这张椅子上之前,我可不知道你跟她聊了些什么。当然,我现在也不知道。”符衷说,他说的是实话,“现在我必须得跟你说再见了。希望我们过不久就能再次见面,那就意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已经被扫除干净了。再见。”
三叠在最后五秒钟的时候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还杀龙王吗?”
符衷此时正打算放下话筒,闻言猛地抬起眼睛看他,但没有回话。三叠见他盯着自己不出声,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晃了晃。符衷这才明白他说的“龙王”是哪个龙王,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点。仔细想想就知道,三叠不可能知道龙王的事情。符衷揉了揉眉心,回答:“再说吧。”
等提示音响起后,符衷取下话筒挂断,从椅子上站起身。对三叠说了声再见后就转身离开了。有两层四英寸厚的玻璃挡着,三叠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见符衷的嘴型。窗前的挡板从两边合拢起来,将符衷推门离去的背影挡在后面。两名医生进来推走了三叠的轮椅,他捂着脖子低低地咳嗽,手脚冰凉,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
白逐坐在另一边的等候室里喝咖啡,她正侧着身子浏览电脑上的内容,符衷不用看就知道她现在在研究什么东西。符衷走到咖啡机前面,清洗干净后把咖啡豆倒进去,按下“煮制”的按钮。等候室里除了白逐没有别人,这地方是专门为那些来“未央宫”号上的0号防护区探望病人的人准备的,能坐在这间等候室的白牛皮沙发上的都不是普通人。符衷等着咖啡煮开,他闻到越来越浓郁的咖啡香气,他闻闻味道就知道这些咖啡豆不是凡品。
符衷把咖啡倒进杯子,他看到旁边的墙上镶着一块金属牌,上面用标准字体写着“小心烫伤!”。符衷很奇怪这里为什么没有专人服务,他站在这里等了几分钟都没人来为他把咖啡装好,哪怕是礼仪性的客套也没有。不过这样也挺好,符衷喜欢自己煮咖啡,至少他能自由一点。
“我把那些服务人员都请出去了,不然他们就像锡兵一样站在那里,随时等着来为你拿走喝空的咖啡杯。”白逐说,她比划了几个手势,但没去看符衷。
“哦。”符衷回答,他走到白逐旁边的弧形观景台上去看外面类似城市的街景。
空天母舰上看不见雪,雪都在云层下方。这里只有薄薄的雾,暗白的雾潞在不安地沸腾。而这些白雾上边,高悬着横亘天野的蛛网,肉眼就能看清一块一块的蛛网连接起来的关节部位,就像蜘蛛的足节。时间局维修部的飞机正在蛛网下方巡飞,及时排查存在安全隐患的部位。比蛛网更高远的就是空洞本体,此时正睁着黑黢黢的、可怖的眼睛,环伺在地球周围。这黑暗与符衷梦里的黑暗如出一辙,仿佛那就是地狱。
白逐说:“你在那里看得那么入迷,是在考虑着如何指挥这艘母舰吗?”
符衷被白逐的声音拉回思绪,他转过身笑了笑,把咖啡杯放下:“我在想季垚的事情。这艘母舰很漂亮,我得好好观察一下它。”
“在某种意义上说,‘未央宫’号也是从北冥的六个门中诞生的。我参与了母舰的外观设计,季宋临为母舰的动力系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能让这个庞然大物像宇宙天体那样运动,具有宏观天体一些特有的性质,比如扭曲时间和空间等。这不可思议,我不否认季宋临是个奇才,他让我吃惊。当‘未央宫’号横空出世后,他让全世界都大开了眼界。”
“不过也正是他这些惊人的成就和才华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符衷说,他挨着等候室里的一排书柜走过去,他看到其中一个书架上单独摆放着一本《论和平与人类的精神》。
白逐不予置评,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电脑。过了会儿她把手指从键盘上挪开,取下眼镜说:“大使给我的那些资料已经全都转移到你的电脑上去了,我觉得你会比我更需要那些东西。明天我就要动身去上海了,我得到船舶公司的总部里去看看,那可是我的正经产业。前阵子‘艾布希隆’号沉没事件的处理方案让我十分不满意,我必须亲自插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符衷对“艾布希隆”号的事情不太感兴趣,那不是该他感兴趣的范围。符衷所作所为的唯一目的就是为季垚扫清障碍,消灭他的后顾之忧,然后去和他见面。这样等季垚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是纯洁、干净、阳光普照。当雪松挂满灰蓝色的果子,铺地柏以果实累累的桂冠覆盖大地的时候,他过去的岁月就被丢进湖里洗去污血和尘埃,然后带着一尘不染的身心去做一些真正自由自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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