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开完会后和林仪风一起走出会议厅,服务员给他们端上来了热的咖啡。符衷靠在栏杆上休息,把杯子拿在手里等里面的咖啡凉下去,接过林仪风递给他的文件袋。
“兵工厂不在所谓的废弃工业园,我的情报报错了。”林仪风说,他面对着窗外风雪说道,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很抱歉。”
文件袋打开后,符衷从里面抽出纸来,还有一个存储器。他翻阅了一遍文件,最后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某个位置,说:“乌干达?”
林仪风点了点头。符衷把手指挪开,捏着纸边,若有所思地捻着它。纸上印着乌干达的地图,用红色三角形标出了重点。符衷看着那个红色的三角形,忽然觉得那是火红的金星和大角星。符衷想到了星星。符衷没有去过非洲,也没有去过乌干达,但他知道这个地方有着不寻常的意义。他看着地图上那一片黄褐色的土地,西边渐渐变成了淡绿色,一直伸向刚果雨林深处。
季垚曾在那里待过,就在这儿的丛林中。地图把一个国家缩小成方寸之地,很难找到一个人的立足点。反恐战争的炮火声还没有远去,距离战争结束不过才过去了一年,恐怖行为又卷土而来。战争,符衷想,季垚到底是怎么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那一滩泥泞的?丛林,紫色的烟雾,一个一个死去的战友。失去的它们要用什么方式回来?
符衷只觉得遗憾。齐明利因为失去了“空中一号”而痛心不已,符衷因为无法理解真正的季垚而怅然若失。现实给他凿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最真实的生活就是清醒地活在梦中。
“唐霖根本就不在北京吧?”符衷说,他把文件卷成一个筒攥在手里,抬起头看着冷雾和雪浪扑面而来。蛛网剧烈地迸射出白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劈开天穹,它在黑洞的逼迫下越来越显得摇摇欲坠、力不从心了。
林仪风默不作声地考虑了几秒,然后点点头:“他不会待在国内,因为这样对他来说很危险。他也许在乌干达,反恐战争是一切的开始,他就在那儿等着我们。”
“反恐战争是从乌干达开始的吗?”符衷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是的。”林仪风承认了,“最先是从乌干达开始,小打小闹一番。然后再是东非武器协商被破坏,战争全面爆发。最后战火席卷了整个东非和北非,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赤道。烈火烧遍了刚果雨林,最后战争结束于刚果河大偷袭。这就是全部的过程,不过是一年前的事,现在说起来我却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世纪。”
符衷点点头,他把文件放回袋子里,捏好封口:“接下来我们该去非洲转一圈了对吧?”
“确实。你打算怎么办?”林仪风抄着衣兜说,外面的风暴轰隆隆地碾过去,焦躁的不止他们这些人类,“民众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们想要知道凶手是谁,而政府对此有什么对策。无辜伤亡的人越来越多,黑洞危机、叛乱、暴动,他们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反过来施加给我们的压力就越大。”
符衷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把突袭科元重工的事情说出去吗?这么干绝对不行,这等于告诉唐霁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大本营在哪里,那样他就会事先......”
“我知道这些,你说得也没错,但是——”
符衷抬起眼睛,蹙起眉峰盯着林仪风:“但是?但是什么?现在甚至无法定义突袭科元重工这件事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虽然你我都知道失败了,但群众们却觉得成功了。结果到时候事情非但没有解决,还愈演愈烈了,万一他们又受到刺激呢?他们会觉得政府也跟着叛军学坏了,懂得欺骗人民了,倒还不如跟着叛军杀出一条血路建立新政权。愤怒的人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天哪,那我们就死定了。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耐心等待的人。”
林仪风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摸了摸嘴唇,朝符衷伸出手指,看样子他打算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会耐心等待的人长什么样?难不成你还有照片?好了,听着,你说的确实是正理,但我们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而不是一直保持沉默,憋一肚子闷气。我们现在代表的是正义的一方,好吧虽然谁都不正义,但起码得有个人站出来说话。你看除了我们现在还有谁能发言吗?”
“我们要说什么?说线人报错的情报,我方损失惨重?这会让外界怎么想?人们对我们的支持率会大大降低。说我们获得最新情报,兵工厂在乌干达?我敢说这条新闻播出去不到十分钟兵工厂就不在乌干达了。说我们取得阶段性胜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现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要自欺欺人了。”
“现在公众在和我们对着干,他们跑出避难所去子弹横飞的街头抗议。往常打嘴皮子战,没人会关心,现在一旦涉及到地球末日和国家安全被破坏,每个人都有话要说。相信我。”
符衷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抖开来穿上,再戴好围巾:“如果我们逼得太紧,叛军一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场面绝对会失控。”
“但起码我们能说说黑洞危机的事,我们试着去转移社会注意力,让他们别整天被一群叛军搞得神经兮兮的,而是应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咱们头顶的黑洞,那才是全人类的大问题。”
“MCS和深空母舰现在都被叛军控制了,而我们早先就对社会公布过我将要凭借这两样利器一举扫除黑洞危机。现在利器落到别人手里去了,我们要怎么说?现在北极基地的代表发言人就是我,你有什么好点子吗?说不定我能用在新闻发布会的稿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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