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心念一动,又问那壮汉:“你可知董昱在鸿胪寺具体负责什么事务?”
“听说是负责接待使臣,具体的咱也不懂。哎,春节前后,董昱还十分欢喜,说这次找到了门路,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到鸿胪寺任职呢,我们都替他高兴。他说鸿胪寺丞张大人已经上表,就等任命下来了。谁知好端端的,这人就不见了。”
壮汉边说边惋惜。
卫昭安抚道:“这位大哥也莫急,董昱那么大个人,也兴许真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呢。”
“承公子吉言,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进城去了。”
“大哥慢走。”
卫昭目送壮汉远走,站在原地略一思忖,抬步便往村东头去了,在老槐树前第二家院子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门。
半响,一个妇人打开院门,正是卖蜜饯的妇人。
姜氏五十左右年纪,但样貌却不似一般老妇那样尽显老态。举手投足间颇带几分端庄之气,言语文雅,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笑起来时眉眼慈爱,平白便叫人生了几分亲近之感。
卫昭常与她买蜜饯,姜氏自然认得。许是儿子未归,姜氏愁眉不展,但见有客来,仍勉力叫自己打起精神来。
她微微笑道:“卫公子,今日不卖蜜饯了。”
卫昭朝她微微颔首:“听说姜婶子家里出了些事,不知可有用得到卫昭的地方?”
姜氏慌忙避开身子,道:“不过家中私事,岂敢劳烦卫公子,实在有失体统。”
“诶,姜婶子莫与我客气。我见适才有人替姜婶子去报官,不是我说话不中听,只是那位大哥太过憨直,官府的人又最会磋磨人,恐怕报了官也无人理会的。”
说到这,姜氏哀叹一声:“报了官总会有些希望的。”
卫昭眼珠微转,又道:“听那位大哥说,您家公子在鸿胪寺丞张炳手底下做事?”
姜氏点点头:“张夫人喜欢吃咱家蜜饯,张大人下值回家,偶尔会买上一些。有时回来的晚,正巧能碰上昱儿来接我回家。张大人知道昱儿粗读诗书,颇为赏识。去岁使臣入京,张大人便询问昱儿是否愿意到鸿胪寺做事。”
“昱儿本想应今年科举,但也深知自家没有根基,又无钱财,科举之路多半是走不通的。凭着张大人这点情分,兴许能走动走动,在鸿胪寺谋个小吏。就算行不通,也不耽搁今年科举。便欢欢喜喜的应了召,到鸿胪寺去了。”
“张大人待他不错,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又叫他负责接待使臣一应事务。昱儿那些日子每日都高高兴兴的,有干劲儿,我瞧着自然也欢喜。”
“那……董昱这两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姜氏想了想,道:“昱儿向来懂事,哪怕是遇到难处,也都是自己忍着。前些日子,他看起来有些闷,我与他说话他总是听不见。我想着官场事多,许是碰到了棘手的事儿,便没敢打扰。过了两天,他便没事儿人一样。还说张大人应了他,许他到鸿胪寺做事。还说等他赚了俸禄,便接我一起到城里赁间房……”
姜氏想起这些,又有些伤怀,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朝卫昭歉然一笑:“失礼了。”
卫昭摇摇头:“姜婶子也莫忧愁,回头我再帮姜婶子打问打问。”
“这……”
“姜婶子不必与我客气,卫昭自幼没了母亲,见姜婶子倒是亲切的很。不过举手之劳,婶子也莫要推拒了。”
“如此真是谢过卫公子了。啊,卫公子且稍等。”姜氏不知想起什么,匆匆返回屋中,折回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篮子。
“承蒙卫公子看得起,这蜜饯是做多了还没有卖的,新鲜的,卫公子快收下。”
卫昭笑着接过,霍宝儿赶忙递了银子过去,姜氏却说什么都不肯要。卫昭不好再拉扯,只得收下。
“少爷,您怎么有心思管起这些许小事了?”霍宝儿有些不解。
卫昭撩开车窗帘子看着两旁碧野,悠悠说道:“长孙大人说过,很多事表面看来没有联系,但背后却是千丝万缕。事发当日,张炳也在梅苑,而这董昱又与张炳有间接联系,偏巧在这时,董昱不见了。反正案子没有头绪,还不如多方打听,碰碰运气。”
“再说,本公子说与姜婶子投缘也是真的。”卫昭嘬嘬嘴,忽然问霍宝儿:“你有没有觉得姜婶子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人。”
霍宝儿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少爷要查姜婶子这个人么?”
卫昭放下帘子,拈起一个蜜饯果子嚼了嚼。
“不必了,若有疑处,还是当面问姜婶子的好。宝儿,叫车夫到南府去。”
赶车的车夫闻言手一抖,马车跑偏硌到了石头,猛的一颠,卫昭口中的蜜饯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噎的他背过气儿去。霍宝儿惊呼一声,忙替卫昭顺气儿,好歹是咽了下去。
卫昭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南府有那么吓人么。”
霍宝儿怯怯点头。
卫昭:……
车夫不想去南府,但他更不想惹了卫昭,犹犹豫豫,还是将马车赶到了南府门口。卫昭勒令他侯在门外,车夫哆哆嗦嗦,险些尿了裤子。
卫昭手里有青龙令牌,大可自由出入南府。只可惜长孙恪此时不在,他有些失望。
展翼赔笑道:“大人吩咐了,若卫公子有事,找下官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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