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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北狄兵哇哇叫着朝他砍来,忍不住自嘲一笑:“早知我这纨绔子还有上战场的一天,小时候真不该偷懒不学武。”
    就在他抽出腰间那柄短刀想要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迸溅的鲜血突然喷溅到手上,激的他浑身一颤。
    然后他就跌入一个冰冷却坚实的怀抱,耳鬓喷薄着那人熟悉的凛冽的气息,像整个人埋入冰雪中,而后春风拂过,冰雪消融,河流解冻,被封印的湖水踊跃翻腾起来,带着勃勃生机。
    他仰起头,刚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我不是在做梦吧……”卫昭失神的喃喃道。
    然而接下来那人的话却让卫昭一个激灵醒过神儿来,他说:“刀剑无眼,不可分神。”
    卫昭:……
    好!好得很!
    卫昭才要喷他两句,就觉四肢百骸涌入一股暖流,手臂上酸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他又有提刀的力气了。
    只来得及同长孙恪说了句‘多谢’,便提着刀冲了过去。
    北狄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在大雪封山前拿下北关城,解决钉子一般驻守北关城的卫家军。好不容易把卫儒困在了落马坡,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除掉卫儒。
    百丈崖是制高点,兵力只多不少。他只有一千多兵马,想要牵制百丈崖的兵力是很困难的,好在还有长孙恪这个大杀器。虽然不会立刻抢攻下百丈崖,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卫儒的压力。
    厮杀从天明持续到天色再次阴沉,血腥味弥漫在整片山谷里。双方都已精疲力竭,但谁都没有罢手的意思。
    卫昭已经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他只知道杀!不停的杀!
    血液糊住双眸,他睁开眼,遍地都是血红色。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的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提着刀胡乱的冲杀着,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有远方山谷里还未停止的厮杀和呐喊刺激着他,告诉他父亲还在那里。
    卫家军的顽强出乎乌达的意料,被派去求援的斥候都被百丈崖那个黑衣男子截杀。他兵力虽三倍于敌方,但他轻敌在先,已经落了下乘。
    乌达目光深沉的望着北关城的方向,那里的征伐已经开始了。虽然此战他损失惨重,但卫家军同样伤亡巨大。若以结果论输赢,这一战还是北狄险胜。
    因为在乌达眼里,北关城已是古扬唾手可得之物。
    在亲兵的簇拥下,乌达缓缓退出战场。无论如何,他都要退出野狼沟回到北狄去。
    但长孙恪会让他走么?当然不会。一旦叫乌达逃脱,势必会引来北狄援军。
    他已经侯在百丈崖边了,黑色的衣摆在狂风中摇曳,如冰似雪的暮寒剑上鲜血未凝,一滴一滴的落在脚下那片纯白的雪地上。
    乌达怒视着他,长刀横档在身前。
    乌达是北狄的勇士,力大无穷,外功刚猛。长孙恪剑法刁钻,招招直取命门。几招下来,乌达便已浑身大汗淋漓,他眯起眼睛盯着长孙恪,再不敢轻敌。
    乌达微微挪动脚步,使双腿稳稳的扎进雪地里,无论长孙恪从何方进攻,乌达都稳如泰山。他将浑身气力都灌注在长刀上,一刀直劈下去,犹如泰山压顶。长孙恪横剑一挡,以内力迎击才堪堪稳住步子。
    这一击一挡气势极大,脚下的大地微微晃了晃。
    长孙恪收回暮寒剑,纵身向后跃出一丈,将颤抖的手虚掩在身后,平复浑身躁动的内力,强忍着没有吐出血来。
    而乌达的状况要更加严重,他那一招惊天动地,但也要遭受气力的反噬。他躬身吐了一大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像被震碎了一般疼的厉害。
    长孙恪再次提剑刺来,乌达身边的亲卫立刻蜂拥而上,乌达则趁机调息内力。以长孙恪的剑法,那几个亲卫本不是他对手,奈何他内伤严重,出剑的速度也因此而迟缓了许多。
    乌达瞅准了时机,一跃而起,挥刀便砍。长孙恪横剑接下这一刀,因缓和这声势浩大的气力,忍不住单膝跪地,膝盖落地的瞬间,雪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震的四分五裂,斑驳的裂隙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直到卫昭脚下。
    他猩红的双眸陡然瞪大,身体已在他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冲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那些挥舞着长刀奔他刺来的乌达亲卫都被他砍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刀锋他毫无察觉,仿佛那鲜活的血肉之躯已不是他的。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但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心口处泛着的疼,针扎一样。
    当长刀刺入乌达身体时,他抬头对上长孙恪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就在他咧开嘴想冲他笑一笑时,长孙恪突然飞跃而起,就像在北府大牢里第一次见面时,他扯着自己的衣领,将他抛出去很远很远……
    远到明明触手可及,他却没有办法抓紧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一只黑色的纸鸢,在肆虐的狂风中飘荡。
    身体落地的瞬间,四野归于寂静——
    一点冰凉落在卫昭侧脸上,他结了冰霜的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了抖。睁开眼时,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纯白。
    他的大脑空茫了好一阵,直到夹杂着血腥味的凛冽寒风灌入鼻尖时,他猛然睁大双眼,入目所见的是挂在指尖那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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