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清往后看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问道:“我听你妈妈说你实习了,在什么公司啊?”
虞理:“方新联成。”
郑国清:“做什么工作?”
虞理:“技术员。”
郑国清:“待遇各方面怎么样?有段时间了?还适应吗?”
虞理:“还行。”
郑国清的问话越来越多,虞理回答得却越来越短。
车内氛围很是尴尬,郑国清敲了敲方向盘,干脆不问了,他打开了广播,听交通频道。
虞中琴有好几次想说话,虞理及时地看过去,虞中琴视线闪躲,也就不说了。
车开了很久,虞理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没人说话她就不开口,有人问问题她就简短回答。
车子终于到了她家所在的小城市,进入了熟悉的街道。
路过超市的时候,虞中琴道:“停一下,我去买点菜,家里没什么吃的了。”
虞理拦住了她:“妈,我行李都没放呢,太重了,拉着不方便。我们回家放下东西再出来,也不耽搁别人时间。”
郑国清回头看她,眉头皱着。
虞理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没理他。
车到了小区门口,虞理拍了拍车窗。
车子停下来,虞理对郑国清道:“麻烦您开一下后备箱。”
情绪平稳,用词礼貌,没什么好挑剔的。
郑国清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后备箱打开,虞理拿下了行李,冲驾驶位点点头:“今天辛苦您了,再见。”
说完她再也没耽搁,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妈妈的手腕,大跨步朝小区里走去。
郑国清和他的车被远远地甩在了她身后。
家门打开的时候,虞中琴道:“你不能对你爸这个态度。”
虞理转头,问她:“妈,你是想和他复婚吗?”
虞中琴一下子就炸了,冲她喊:“你想什么呢!我这么大年纪了!”
“这和年龄没关系。”虞理道,“什么时候找什么样的伴侣是您的自由,要是您想复婚,我也不会阻止。”
虞中琴一巴掌甩在她背上:“换你的鞋子!一回家就瞎说话!”
虞理低头继续换鞋,像往常那样,把行李推进房间放好,然后去洗了把脸。
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她问虞中琴:“妈,你想吃什么菜,我去买。”
虞中琴往外走:“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就行。”虞理拦住了她,“外面天太热了,你跑来跑去要中暑了,你歇着。”
虞中琴看着她,虞理表情很坚决。
虞中琴放弃了,回身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虞理出了门,炙热的空气淹没了她。
她忘了戴帽子,也没有拿伞,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顶,有些刺眼。
刚才人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人没在了,虞理反而觉得窒息了起来。
郑国清和虞中琴的离婚并不和平,两人足足吵了两年,一次次地伤害让虞中琴彻底绝望了,才离了这个婚。
那个时候虞理年龄也不小了,大人吵什么她都听得懂,也记得住。后来郑国清离开了这所城市,鲜少回来。虞理便已经默认了自己没有爸爸了。
可能小时候伤心过,但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成长之路上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不值得留恋的人便不用浪费时间。
虞理加快了脚步,想尽快逃离这闷热的空气,进入到凉爽的风里。
但她好不容易进了超市,却发现超市里也没有她想要的风。
空气还是混沌的,周遭的人和物也是混沌的。
虞理想要同自己说冷静,想要确认自己和妈妈说的话没有问题。
两人要是复婚,真跟她没关系。
就像离婚的时候,父母不用征求子女的意见。那么复婚的时候,也不用征求。
每个人都该是独立的,不管你们之间是怎么样亲密的关系,也不能去阻挡别人的恋爱自由。
逻辑没问题,没一点问题。
但虞理就是脑袋里嗡嗡作响,不想给这个想法按下确认键,然后让它通过。
她不想让妈妈和郑国清复婚,她讨厌郑国清。
她的情绪或许是被彭新洲惯出来了,所以一旦爆发,像出笼的猛兽,根本塞不回去。
她连菜都不想买了,她甚至想立刻跑回家,去跟妈妈大吵一架。
把曾经郑国清对她的伤害全吵出来,让她明白,这个选择会让她再次跌入什么样的深渊。
她脚下动了,电话却响了起来。
虞理掏出手机,看到了彭新洲的名字,她接起电话,听到了彭新洲的声音。
“喂,到了吗?干嘛呢?”
很简单的问话,虞理却突然想哭。
胸口刚才憋了一路的空气澎湃上涌,钻进她的鼻腔里,她根本抑制不住。
彭新洲等不到回答,笑起来:“我的小宝贝游进海里不见了吗?”
虞理心里发酸,却也一下子跟着她笑起来,嘟嘟囔囔道:“没有,在呢。”
“半天不吱声,以为你干什么坏事呢。”彭新洲道,“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
“到家了。”虞理赶忙道,“我在超市里,买菜。”
“太勤劳了,买点杏鲍菇,”彭新洲道,“我突然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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