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给她用的是偏黑的粉底,比她原来的肤色起码黑了四五个色号。
褚妃梁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先前战场上也就是给我涂黑点,再往我脸上抹点黑粉,这倒好,下了战场之后,我就是去非洲做了三年马杀鸡也不至于黑成这样吧?晚上不开灯的时候你能看见我脸吗?只能看见我大门牙了吧?”
张南川轻声咳嗽了一下,说:“得给观众一个反差——好歹你也带着温眸在山里隐居了三五年,柴是你劈的,地是你种的,猎物是你自己猎杀的,毛皮也是你自己鞣制的,都干惯了粗活的人了,总不能还跟之前似的这么细皮嫩肉。”
褚妃梁看了眼自己指甲缝里的黑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其他文就不说了,这手有必要这样吗?”
张南川不说话了,仰头看天。
容光看着褚妃梁的指甲缝,想了想,还是说道:“导演,褚老师的手要不还是改一下吧?”
张南川看了看她,说道:“怎么了?你有想法?”
容光一笑。
张南川和其他导演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会把‘意见’这两个字,给说成‘想法’。
这样一来,就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否则“你有意见?”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被怼。
容光说道:“从前我爷爷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奶奶曾经半个多月没好好洗过澡——夏天,很闷热的天气,她身上都是汗,但只有一双手是最干净的,因为那双手要触碰到我爷爷,给他喂饭,给他擦洗,她怕会有细菌。”
张南川沉思着想了想,半晌说道:“还真是……”
这倒是寻常百姓家最常见的细节。
照顾病人的时候,是谁都不愿意用一双脏手去碰,生怕感染。
姬嬴在剧中也一直有一个小细节,就是她总喜欢洗手。
这个细节在张南川脑海内出现的突兀,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加这个东西,可经由容光这么一说,反而又觉得说得通了。
姬嬴尽心尽力的照顾温眸了三年有余,温眸四肢如常,没有老化,肌肉没有萎缩,甚至很干净,很健康。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褚妃梁身上再黑,可起码在照顾温眸的时候,她手上得是干净的。
“容老师说得对。”褚妃梁难受的不行,看着指甲缝里的泥巴就忍不住想给指甲剪秃之后再进水里泡几个小时。
忍了忍,皱着眉说:“就依着姬嬴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用这么一双手碰温眸?”
温眸在她心里就是个贵人,是个璀璨明珠,更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是被神化过的这么一个人。
她又怎么可能让温眸因为她染了尘土淤泥。
这显然不合适。
毕竟她把温眸带到这个小屋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温眸身上给擦得一干二净,才去着手收拾自己的。
张南川越想越对,当下点点头,自己也盯着本子完善了一下,说:“准了。”
准个屁,早干什么去了。
褚妃梁坐不太住了,终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飞奔似的朝着洗手池那边跑过去了。
张南川看了眼褚妃梁,有点无奈的说:“以前也没见她有这洁癖,之前拍一个军旅题材的电影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从泥里捞出来的,那时候也没看她这么别扭。”
容光弯着眼睛笑了,说道:“褚老师身上的衣服都还干净着呢,再说待会儿还得吃饭,先给她弄了手上的东西,看着满指甲的泥巴,她肯定会觉得别扭的。”
张南川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点点头说:“也对。你现在倒是挺了解她。”
容光笑得露出牙齿,弯着眼睛说:“只是身为粉丝的基本素养罢了。
张南川听见这话一阵的乐。
等全部休整完毕,张南川就拎着喇叭喊人集合了。
容光坐在小木床上,伸手拍了拍挺软和的被子,有点诧异,说道:“这被子怎么这么松软?”
本来她不困的。
但是中午刚吃饱饭,现在又遇见这么个软乎乎,仿佛还夹杂着太阳气息的床……
容光没忍住打了几个哈欠,困劲儿十分突然就涌上来了,怎么都扛不住。
查查正抱着一个水壶在暖手,闻言小步子跑过来,笑眯眯的说道:“我中午带出去晒过太阳啦,还去借了这边老乡家的土炕烤过火,一点都不潮,现在可舒服啦。”
容光顺了顺查查的头,小声的说道:“宝贝真棒。”
查查兴高采烈的退到了一边去,捧着自己的ipad接着上课去了。
道具组这边给的道具考虑不太到小演员的感受,床褥这东西更不可能有人想的起来去给三不五时的晒了。
草屋这边本来就比较潮湿,加上她躺的那张床又靠近窗户,前几天又一直下雨下雪的,容光都觉得自己能鼻尖能嗅到那股子霉味。
虽然她也不用真的在这上面睡觉,可外在道具对演员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生理反应是没那么好克制的。
就像是人被丢入水里之后会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而不可能保持完全睁眼的情况落水,她躺在这么潮湿阴冷的一个床上……估计也很难能真的如同剧本上写的那样,睡容十分‘安详’,如果一遍没过,躺不了多久,她浑身上下都是潮湿且冰冷的,只会越来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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