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从背单词开始,十分钟过后,祁暮的声音越来越小,吐字越来越含混不清,直至消失。
乔挽风读完一篇文章时,突然注意到身边安静了不少。她转头去看时,祁暮已经趴在单词书上睡着了。
早读的时候就是这样,全班同学一齐大声背诵,周围声音极其嘈杂,虽然很乱但是不会干扰到你,只有你同桌的背书声清晰可闻。
乔挽风无奈地放下书,伸手去晃祁暮。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早读课她把祁暮叫醒了,总共开学也没几天。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困?晚上不睡觉吗?
“嗯?”祁暮骤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乔挽风无奈地看着她,顿时明白自己又睡着了。
她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那个……我出去背。”
然后她就抱着一小摞书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背了。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早上容易犯困而选择站着背的学生,也有少部分是被罚站的。
祁暮走向她平时站的地方,把书往地上一放,叹了口气。怎么就那么困呢?困到只有站在走廊上吹着风背书才能不睡着。
一个小时后,随着早读下课铃声的响起,人群都往外涌。买早饭的买早饭,上厕所的上厕所,借书的借书,只有祁暮逆着人流往教室挪动。
到了座位上,她毫不犹豫地倒头就睡。趴下去枕在胳膊上的那一瞬间,祁暮觉得无比幸福,虽然只能睡二十分钟。
俞若买完牛奶回来,发现祁暮还在睡。
“我去,她怎么天天早读下课睡觉啊,有这么困吗?”俞若晃了晃祁暮的肩膀,人还是睡得死沉。
乔挽风合上课外书,回头对俞若说道:“不知道呀,不过她早晨真的挺困的。”
前排的沈熹也转过身来,笑道:“我觉得祁暮就这体质,属于那种早晨特别困,特别容易起不来的人。这种人很难起来,但是起来了就很精神,一般都不需要午睡。”
“我觉得她就是熬夜偷学。”房煦笑嘻嘻地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杨文轩直接开怼。
房煦辩解道:“我又不熬夜,熬夜伤皮肤。”
“他是说你偷学,买个资料藏着掖着的。”俞若补了一刀。
听着众人的笑闹,乔挽风看了看表,说道:“行了,把祁暮喊起来吧,马上英语老师该来了。”
“没事儿,让她再睡会儿,英语老师很nice的,等老师进来了再叫也不迟。”俞若喝了一口牛奶,漫不经心地说。
她说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研究生刚毕业没几年,对学生温柔和善,也很时尚,跟大家代沟不深,深受同学们的喜欢。
说话间,“嗒嗒”的高跟击地的声音响起,同学们霎时安静下来。很快,英语老师进来了。
乔挽风赶紧去晃祁暮,奇怪的是这次祁暮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晃了几下无果,她着急地回头看向俞若。
俞若也惊了一下,急忙伸手拍祁暮的后背。
很快,刚上讲台的英语老师就看了过来。
祁暮做了一个很长很深的梦。
梦里她走在迷雾重重的荒野里,雾气浓重到近乎滴水。脚下是湿滑的鹅卵石小径,走着走着,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又出现了枯木枝叶,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走的很迷茫,倒也不算恐惧,毕竟梦里面很多时候感觉都很虚幻,而且眼前的场景实在不能算多么骇人。
没走多久,远方一个枯树下出现了一个人影。
越往前走人影越清晰,祁暮能认出来那是她父亲。
奇怪的是,明明离得很远,她却能清晰地看到父亲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带着歉意的注视,表情很平和,也很颓然,能让人轻易看出他的软弱与无能。
祁暮最恨这种表情,仿佛在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他的身旁又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正讽刺地看向祁暮,身前站着的小男孩壮似牛犊。
祁暮抿了抿唇,握了握拳,厌恶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世界迅速变换,瓦解又重建。
场景变了。雾气退散了,男人消失了,周身迅速暗了下来。
祁暮有些害怕了。
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她只能往前走,冥冥中她好像听到了爷爷奶奶的声音,转身就看到了爷爷那皱纹深如沟壑,古板严肃的脸,还有奶奶那一如既往尖酸刻薄的神情。
他们两个如鬼魅般瞬移到祁暮身前,骤然逼近的压迫感让她难以呼吸。他们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念了什么咒语,很快,祁暮眼前的大地寸寸崩裂,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
祁暮瞳孔迅速放大,本能地恐惧让她下意识就转身拼命往前跑。她跑得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在奔跑时,她突然没了恐惧。
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失望。
什么善良热心,什么积极乐观,什么照亮他人的明灯,危急关头,还不是孑然一身?
前方好像又出现了一个人影。白白亮亮的,看不真切。
祁暮慢慢地看清,是乔挽风。
同样的,明明相距很远,祁暮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她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温柔的微笑,清澈如湖泊的双眸盈满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