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管着,最终那瓶茅台老太太只尝了个鲜儿,什么滋味都没品出来,连带着整桌蟹宴都不香了。
索性饭后散步也免了,直接赌气进了书房。
蒋楚跟进去,只见小老太太板着脸坐在贵妃榻上,囫囵吞枣似的灌了两口茶,行为举止一改往日斯文。
“奶奶。”
这一声叫得实在甜,脸上是笑眯眯的和煦。
得了便宜又卖乖,她是不信了,蒋芊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愿多看她。
“都怪赵研,好端端的送什么螃蟹,害您生气。”
要说倒打一耙的嘴上功夫,蒋楚确实有溜儿。
补了口茶,蒋芊不慌不忙地回道:“总比那些个空手套白狼的强些。”
开篇两句就点了题,小老太太这是来真的。
蒋楚故作沉思状:“所以奶奶连门都不叫他进啊。”
方才见到郑瞿徽那架势,估摸着在门外等了大半天了,要不是她今天来早凑巧撞见,依着那人的脾气,断然不会明说。
嗬,敢情还是帮着那小子呢。
小丫头的伎俩再高,也逃不过老太太的法眼。
既然说开了,也不妨再直白些:“他么,我是不乐意见的。”
和礼数无关,就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不待见。
千算万算,蒋楚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是真没辙了。
“奶奶……”
这一声,讨好求饶更多。
蒋芊淡淡瞥她:“你怕是没记性了吧,不应该啊,我都这把年纪了,那些不该忘的账都记得一清二楚。”
讽刺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当年那小子是怎么算计她的,她又是怎么哭得惨兮兮说再不见他的,那时候的报纸头条登得漫天飞,整个岭南多少人在看蒋家的笑话,一桩桩一件件,她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蒋楚自觉没立场,但凡跟郑瞿徽沾边儿的种种,她要么超常发挥,要么丧到谷底。
而眼前的情形,显然是后者。
“我没忘记。”
她嗫嚅着,听不出半点底气。
蒋芊放下手中的茶具,动静不小,尔后起身走到桌案前,背对着她。
“我是没能耐了,这么些年你哪一回听过我的。”
老太太鲜少将重话说得如此明,一开口就把蒋楚的满腹说辞拦腰截断。
隐约觉出了蹊跷,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劲。
“我最听您的话了。”
这话半真不假,蒋楚听话的时候不多,但唯一肯遵从的,也只有老太太发话了才管用。
“是么,”蒋芊眸光一凛:“那我叫你回家来,喊了多少遍也没见你听。”
“……”
好一个回马枪,杀得某人措手不及。
老太太深叹了一口气:“算了,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随你吧。”
被指控的人瞬间噤若寒蝉,再不敢“狡辩”什么。
那天晚上,蒋楚在书房里又听了一个钟头的训诫,最后顶着懵乱发胀的大脑回了房。
半分钟后,郑教官收到了一条短信:大骗子!
发信人是被洗脑后成功倒戈的蒋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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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修缮族谱的日子定下了。
郑瞿徽依旧没确定去或不去,比抛硬币更容易作出选择的,是蒋楚的回答。
他问:“想不想看我爬树。”
收到信息的时候蒋楚正在开会,先是愣住,随即回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无聊。”她回。
“不想看么。”尝试把答案明确化。
“谁说我不想了。”又一次习惯性唱反调。
“嗯?”
“给爷爬。”
短信界面亮了又灭再亮,男人皱着眉,那叁个字被反复阅读无数次,最终有了定论,不是好话。
回郑家的决定,郑瞿徽提前一天和外公知会了。
高老将军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或许是年纪大了,对某些琐事也不似从前坚持己见。
而真正叫他上心的,另有其事。
“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上哪儿去了。”
郑家那摊子结了,也没见他嚷嚷着要回浮城,老将军眼放精光,精神头瞬间提起来了。
郑瞿徽被问得语塞,将回话在脑子里滤了一遍,最后仍是一言不发。
难得看见外孙吃瘪,老将军又是好奇又是服气,确实不好对付啊。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么。”
话音刚落,“砰”一声,桌上被放下了什么。
郑瞿徽抬了抬眼,面前搁了一份早报,娱乐版,外公素来不看这些的。
版面登的是他苦等在蒋宅门外的照片,标题倒是很温情。
郑大少爷痴心暗付,连日苦等佳人。
寥寥几语,结合当年与蒋家小姐的纠纷,十几年如一日的痴情跃然纸上。
当真是听者感慨闻着叹然。
“出息。”老将军摇头啐了句,背着手悠然出了门。
徒留一个蹙眉不展的郑瞿徽。
郑瞿徽到郑家,还没进门,在院门和大堂之间的那段路就开始不安分了。
吉时到了,仪式开始,郑老爷子听说孙子来了连忙派人去迎,他大少爷非要先去兑现诺言。
来这儿的重头戏是为了给蒋楚表演爬树,参加仪式只是顺便。
管家好说歹说都没用,一旁的蒋楚看不下去了,拽了拽他的手:“郑瞿徽。”
语气里多了几分警告。
他借口爬树把她诓骗来郑家,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其意图为何,蒋楚猜了个大概。
这会儿闹起来不过是想模糊焦点,她既然都来了,怪罪也是后话了。
收到警告,郑瞿徽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尔后乖乖被蒋楚牵着手往正厅里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进门,他像一颗榴弹似的砸进郑家人眼里,在场老少都惊到了,顷刻间鸦雀无声。
不知是为他愿意回来而诧异,还是为他带了个外人一同前来而错愕,抑或是两者都有。
那么多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唯独郑小五脸上的惊喜最真实。
事出有因,又未到春年佳节,仪式简化了繁冗的步骤,从致辞发言到颁谱致谢前后只花了半小时。
就这短短叁十分钟郑瞿徽也待不住,到场只露了个面就拉着蒋楚走了。
许是被多年的不服管教练出来了,郑家二老竟不怪罪。
他肯来这一趟属实难得,其他的…还计较什么呢。
蒋楚也是离经叛道的主儿,可远没有他的肆意妄为,门面工夫都不稀得修饰。
往好了说是真性情,往笨了说是把闷亏当饭吃的蠢。
“你就不能装一下。”
话里话外似乎也有了前几日老太太训诫自己时的无力感。
那人像是没听到,不吭声也不作答。
“是这儿了。”
把她带到花园一隅,两把风车躺椅静静立着,包裹着皮质软包,他随手烫出的烟头破洞已经不见了。
蒋楚怔怔看着,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
当年,就是在这,他不怀好意地“骗说”约会,她揣着不知名的心悸傻傻上钩。
“这回再给你拿什么好呢,纸巾?”
揶揄入耳,那人弯了一对凤眼,嘴角勾出玩味的笑,等她发难。
附了个白眼,蒋楚懒懒搭腔,“别又爬脱了鞋就好。”
她损人的口才可是厉害多了,再不是从前垂着两行泪闷不作声的小可怜样儿。
旧事重提,郑瞿徽也没觉得下面子,只一昧地笑看着眼前嘴硬的人。
是了,他有什么样子是她没见过的。
“等着,我这回给你拿个值钱的。”
说完,也不管她反应,转身一蹬一翻,叁两下就上了二楼。
卧室的阳台门被关死了,只见他依样画葫芦越过相邻的阳台翻进了另一间房。
蒋楚在楼下看了全套,顿时心下慨然。
以他这身手,那日在叶钰的别墅里确实是让得没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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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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