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书的思绪渐乱,不知不觉中竟又走回了沈府。
穿过庭院的曲折回廊时,沈清书似感应到什么,突然把目光投向假山旁边的身影。
沈子岸竟在池子边钓鱼,但他钓上来后又马上放下去,而后继续钓。
沈清书走到他旁边:“你这一日日的,就没有可做的正事?”
“姐,我最近已经不闯祸了,连爹都不骂我,你就别管我了。”
沈清书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语气佯装淡定道:“你朋友死了,也没空缅怀缅怀?”
“哪个朋友?”
“京城守备啊,你昨晚不是刚和他喝过酒吗?”
“若喝过酒就是朋友,那我的好人缘可就布满京城了。”
“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和他一起?”
“昨晚忘了揣上钱袋了,自然得去蹭酒喝。”
沈子岸说完后,才突然恍然大悟过来:“姐,你是不是在帮温雪儿调查呢?”
沈清书干脆利落地承认:“是,我坚信她是冤枉的。”
“按理说啊,守备为官,肯定与人结过仇,只是谁让温雪儿倒霉,偏撞上了他嗝屁的时候,不管你信不信她是冤枉的,这替死鬼她都要当定了。”
沈清书微微蹙眉:“沈子岸,你当初不还喜欢过人家吗?如今怎么也——”
“我喜欢过的姑娘多了去了。”
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昨晚还有谁和守备一起喝酒?”
“他手下呗,”沈子岸想了想,“你怀疑什么了?”
沈清书看着他的眼睛:“有人事先投毒。”
“酒菜是大家一起吃的,若守备中毒,那我也逃不了。”
沈清书不死心:“果真是一点点端倪都没有?”
“我发现没带钱袋本来就要走了,后来发现守备那桌的酒菜已经上了,我便凑了上去。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莫非是在官邸里就已经中毒?沈清书心中起疑。
“不过,”沈子岸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昨天那日有人醉酒闹事,我和守备都曾离座去看热闹。”
沈清书心中一动,是的了,即使酒菜没办法直接下毒,但若在守备一人用的酒杯或茶碗上做手脚,是完全可以的。
“闹事的有没有被官府抓起来?”
“闹事的一方是端王府的人,谁敢抓?还不是看了就散?”
种种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拧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天色微暗,淅沥小雨轻飘飘地网住这天地间。沈清书撑伞走上清露寺时,路上仅有几许行人,四周一片寂静。
佛像肃穆,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直到余光中出现一双白底缠金线的靴子时,沈清书才敛回沉肃的脸色。
端王脸上似笑非笑:“沈清书,你不是向来不待见我吗?如今竟还约我到这里礼佛,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端王看到佛像难道不会心虚吗?”
端王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几日不见,你越发天真了。”
沈清书微微一笑:“想必端王一路上来也累了,听闻后院有个竹堂,去那里饮茶相谈想必清雅。”
端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说了句:“好。”
葱绿的茶叶在浮沫下一点点地旋转着下沉,就如端王此时的心境一样。淡定如他,在发现沈清书嘴边一直挂着诡异的笑容时,心中也会忐忑不安。
沈清书煮好了茶,徐徐扬起茶壶,让清液直流而下,茶杯将满时,她不紧不慢地止住,随后将其拿起递给端王。
端王却让她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
沈清书微一挑眉:“茶是你看着我煮的,可没有下毒啊。”
端王面无表情地接过后,又将茶杯放下了。
“茶杯茶壶都是庙里的,我更没机会抹毒了。”
端王眉梢轻动,而后又笑了:“你啊你,绕好大的弯子呢。”
沈清书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后问:“这鸢尾当真这么神奇?还能提前算计毒发时间?”
“我也觉得这毒还真不错。”
沈清书眼中泛起波动之色:“端王真是一点也不忌讳我知道真相。”
“知道又如何,你毫无证据,还不是只能看着温雪儿被判刑?”
“端王,你强掳温雪儿,我将她夺回,本就是再公平不过了。你哪来的这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不不不,不是对她,只是对你和沈清越不满罢了,既然你俩不能动,那动温雪儿一个孤女总可以吧,不仅容易算计还能借着她敲打敲打你们沈家。”
沈清书冷笑:“端王好算计。”
“如何?你今日是来求饶的?”
沈清书摇摇头:“我胆敢劳烦端王亲自过来,手中自然有筹码。”
“和你说话真是痛快,我倒好奇是什么筹码,”端王眼神殷切,“说吧。”
沈清书缓缓转动着茶杯:“端王,茶水喝够了吗?我们去佛堂说话吧。”
端王表情微变。
二人一路无言,各怀心思地回到佛堂时,端王不留痕迹地把袖中的匕首滑到了手心处。
猝不及防地,沈清书伸手推了供品桌上的小铜像一把,它摇晃了几下后,“嘭”一声摔到地上。
端王看着应声落地的铜像,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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