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叹了口气。
她上辈子就知道,那场花宴上有京城来的贵人,这辈子也揣测过,是不是江云得了贵人们的眼,又或是旁的缘故,才得以留存。
再是贵人……贵得过眼前这位么?
若是他当真在查封刺史什么东西,江司马身上必定也不太干净,她这次回去,可真要好好劝一劝他了。
她想得出神,一时停住了步子,反倒是那头的裴云起似有所觉,唤她:“怎么了”
她忙回神,匆匆告辞去了。
裴云起等她彻底离开视线,才收回目光,回头却对上紫影戏谑的笑容,“殿下这是何意?方才那孔雀簪,蒋娘子向您讨要,您可冷酷无情得很,怎么换了江四娘子来,便要我主动奉上啦?”
他认真思索了一番,反问说,“你不觉得她很有趣?”
紫影不解道:“有趣在何处?”
裴云起道:“活灵活现的,尤其在我跟前一直忍着不骂人,怪有趣的。”
紫影呆了半天,才没忍住,小声吐槽说:“您这夸人虽然奇怪了些,但叫蒋娘子知道了,江四娘子只怕又要倒霉。”
丞相夫人年轻时与皇后是闺中密友,当年逆王造反,二人一起躲避叛军,在途中皇后得江夫人所救,当时便立誓,说江夫人腹中胎儿若是女儿,便嫁予自己的长子。
如今太子成年,太子妃之位却空悬许久,江夫人并无生女,因此京中但凡有些头脑的人家都知道,那相府表小姐蒋蓠,几乎就是大周朝预定的太子妃了。只待她及笄,相府便会重开宗祠,将她改记到丞相夫人名下,成为相府名正言顺的唯一女郎,皇家亦会前来下聘。
太子自幼并不在帝后身边长大,性情冷清古怪,平日历练政事滴水不漏,可在男女之事上却极为克制,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这番他来定州为皇帝办事,帝后绞尽脑汁地塞了个蒋蓠一道来,想的就是能在婚前叫两人培养一下感情。
可即使长辈撮合至此,裴云起本人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却有些不咸不淡的,对待蒋蓠,更是从未显示出额外的兴趣。
这时,方才在珍宝阁门口看马车的赤影进来了。
“主子,江姑娘已经顺顺当当地回了府上了,您吩咐的人也安插进去了。”他拱手回禀道。
裴云起颔首,又看了他一眼,“吩咐下去,看好司马府的动静,日日回禀。”
“只是……”紫影在一边,有些犹疑着想插话。
裴云起道:“你是要问,那些不出挑的人,怎么会被她选中,放到自己院里么?”
紫影小鸡啄米般点头,苦着脸说,“您吩咐又要寻样貌不出挑的,又要寻办事儿伶俐的,这些人我可找了好久。可江姑娘那样好看,身边跟着的婢女也一个比一个好看,怎么会看上那些平平无奇的?”
裴云起略顿了顿,才说,“因为她是个聪明人。”
她警惕着庶母,自然要挑那些平平无奇的,以免殷氏的人混到她院里去。
这位江四娘,胆大心细,是个难得的有趣之人,在江相那头给出结论前,他倒也不介意多花些功夫护着她。
第14章
这头江苒才回了府上,还来不及回自个儿的院子,便被殷姨娘那头的人来请到她处。她甫一进院,便见院子里头下人们一字排开,都是些生面孔。她挑了眉,心中约莫猜到了几成,只是不动声色,待得进了主屋,便见上首殷姨娘满脸慈爱。
她正在对江司马说话,只道,“云儿和苒苒都是四娘子了,我想这,平日身边只那几个人手,是不够的,便特特寻了牙婆来,又张罗了些瞧着好的。”江司马点着头,满脸欣慰,“你有心了。”
江云在下头凑趣儿说话,一时屋内其乐融融,显得是好融洽的一家子。
江苒一踏进屋内,江云便亲亲热热地来拉她的手,“听说姐姐上街买东西去了?可要给妹妹长长眼。”
江苒略略看了杜若依言,杜若会意,侧身捂住了自己捧着的紫檀盒子,笑道:“五娘子院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四娘子才买了这么点儿东西,为的是届时的牡丹花宴,五娘子难道要连这么点儿东西都抢么?”
江苒不好说出口的话,做下人的却不必顾忌,这一通话好生泼辣,说得江云面色涨红,一时红了眼儿,摔着帕子,哭哭啼啼地道:“原是我好奇,姐姐怎么觉得我就要抢了?你是姐姐,我做妹妹的,如何敢抢……”
“那可不一定,”这回江苒才慢慢悠悠开了口,她笑说,“妹妹不是把我的爹抢走了么?”
江云一时愣住了,连带着上头的殷氏也气得发怔,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江苒抬头一看,就知道江司马又要发作,心下冷笑了一声,蹲身福了一福,淡道:“妹妹无需如此作态,也别哭了,既然只是想看,就看一看罢。”
说着亲自捧过了杜若手中的盒子,打开来,一时室内珠光盈盈,孔雀簪泛着宝光,众人一时都直了眼。
江苒“啪”得一声,合上了那盒子,江云才回过神,喏喏地冲着江司马,略有几分难为情地笑道:“我竟没见过这样的宝物,可见姐姐眼光好。”
江司马有些迟疑,忽然又想到她自幼不再自己身边长大,吃了不少苦,便冲着江苒道:“既然你妹妹喜欢,爹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再去挑些旁的回来,这簪子让给你妹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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