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众人战战兢兢跪俯在地,齐宥低着头,只看到皇帝绣有蟠龙的衣角从眼前闪过。
祀礼舞之后,蒋司正高声道:“赫赫儒祖,至贤至圣,广施教化,君子之风,国子监生献祝文。”
齐宥应声走出人群,朝皇帝所在之处微微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太学门广场中央的汉白玉高台。
庄重的礼乐随即响起,齐宥的声音清越:“祖述尧舜,宪彰文武,开创私学,修诗书,定礼乐……”
他念的很认真,每句段末咬字都紧扣典礼大乐的尾音。
下面的学生悄悄议论:“这次上台的是谁啊?”
“是齐宥,齐御史的小公子,长得还挺清俊,想必又是一甲里的人物……”
国朝注重言行身判,气质出挑在官场是很加分的一项。
“他资质好又能怎样?听我爹说,陛下厌恶齐家人,才不会给他好出路……”
台上,齐宥劲秀的身姿站在夏日阳光下,字字清晰的诵道:“德以载物,慧明智通,仁者爱人,和而不同。”
蒋司正站在雍炽身旁,额头冒汗。
他安排齐宥上台自然不是什么好心,眼下天气又热又躁,祝文又臭又长,若是陛下知晓眼前罗里吧嗦念祝文的人是齐家小公子,定会更厌恶齐宥几分。
谁知他偷眼觑看陛下,向来对诗书不耐烦的陛下竟耐心地站在烈日下听齐宥诵书,嘴角还有隐约的笑意。
蒋司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自己凑上去主动科普:“陛下,台上的那位是齐家的二公子齐宥,他成绩向来出挑,人称齐家玉树,想必定会和他哥哥一样,在殿试中夺魁。”
所以陛下你一定要阻止他啊!
雍炽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齐宥身上。
微风吹拂,少年发带轻扬,透着如云开雨霁般的干净朝气。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雍炽凤眸微眯,这般老生常谈他听过不少,从来过耳即忘,说得人不信,听得人亦不信。
但雍炽望着齐宥蓬勃明亮的身姿,绷得严肃的精致小脸,只觉得这稚嫩赤诚的言语盘旋在胸膛之间,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蒋司正见雍炽面无表情,忙上前赔笑道:“陛下,烈日高悬,这祝文又过长,不如臣陪陛下去房内休息片刻?”
雍炽不语,冷漠的挥挥手,此人甚没眼色,竟遮住了汉白玉高台上的少年。
蒋司正移移身子,笑道:“陛下,这齐小公子人不大,话却不少,和他父兄一样聒噪。”
他本想着皇帝厌恶齐宥,说这番话定能讨个好。
谁知雍炽登时沉下眉眼,冷冷吩咐道:“来人,把他舌头割掉。”
身旁侍卫立刻应声而动。
“陛下……”蒋司正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扑通一声跪下哀嚎道:“陛下为何啊……”
周遭的学生登时出现骚动,台上的齐宥虽未中断祝文,也疑惑抬眸向此处看。
今日是祭孔大典,最好不要见血,雍炽沉思一瞬,也不愿让齐宥分心,他冷着脸挥挥手,示意侍卫把人拖下去:“朕看你的话最多,再敢多说一句,朕定不饶你。”
蒋司正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这狗皇帝阴晴不定,若是再不知趣,舌头定然保不住了。
祝文之后,皇帝率诸生一起去文庙大殿祭拜孔子像。
本朝尊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祀礼规格完善奢靡,孔子塑像常修葺妆金,比肩帝王。
雍炽站在鎏金铜炉前,目光森冷。
祭酒见皇帝并不跟随唱礼官行礼,忙硬着头皮走上前问道:“陛下?”
雍炽面色阴沉不定,仰首冷冷开口:“这是你们的孔子像?”
祭酒一抬头,登时吓得腿软,眼前的孔子像通体无半点鎏金,木胎泥塑,破败黯淡。
一旁管理孔庙的官员以为陛下是嫌弃国子监怠慢了孔子,登时跪下道:“陛下,修缮塑像的银两皆有蒋司正收缴,此事也是由蒋司正负责,臣丝毫不知内情啊。”
“陛下容禀,”休息片刻,已满血复活的蒋司正终于等来了盼望许久的时刻,立刻跪下扑嗵嗵磕头:“此事臣也十分无奈,臣想收纳银两,国子监却有顽劣嚣张的奸生蛊惑众人不交银两不敬先贤,还……还装圣灵的模样吓臣!”
雍炽表情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他这是藐视圣人,陛下您要给臣做主啊!”蒋司正哭丧着脸道:“请陛下严惩此人,肃清学风。”
魏九朝等人脸色齐齐一变,他们都知晓皇帝厌恶齐家,若是指出齐宥,皇帝也许顺水推舟严惩齐家。
萧朗吟立刻站出来:“陛下,此事是臣所为。”
“臣亦参与其中……”
“臣也有份。”
“这些人的确都有参与。”蒋司正唯恐皇帝被魏九朝等人带偏,忙道:“但为首者正是齐家二公子,齐宥。”
话音刚落,雍炽的眸色倏然又阴沉几分。
全场人皆倒吸口冷气,齐刷刷望向齐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敢说宥宥坏话,还想害我媳妇,准备好脑袋吧
第19章 喂朕
在场人皆觉得齐宥要完,却听雍炽的声音沉沉响起:“你们有谁见过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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