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着接过,摆弄着手上带的旧镯子道:“本宫这镯子都戴了五六年,也该换个了。”
“这个还是前几年,辞儿去云南当差时特地寻来的翡翠。”太后摘下旧镯子,带上雍炽新送的,抬起手腕笑道:“还是炽儿送的成色好些。”
雍炽不语,唇角轻翘。
太后叹口气:“成色不成色的,本宫老了,也不在乎那么多。过个生辰也只是想和家人团圆罢了。”
雍炽面色未变,翘起的唇角微微僵住。
齐宥也听出了太后的话外之音,只想团圆?先帝早已过世,太后的亲戚都聚在此处,却还说遗憾没能团圆,不就是明摆着想念被囚的雍辞么?
齐宥暗暗捏一把汗,正在猜测雍炽会如何作答,已听太后身旁的大宫女笑着解围道:“您不是还嘱咐小厨房给陛下冰了汤,要让陛下尝尝么?”
太后笑着让人端过一煲汤,对雍炽关怀笑道:“本宫最近看了不少药典,知晓炽儿体热,又正逢酷暑,特用乌梅和山楂熬制了解暑汤,还放了冰块豆蔻,你尝尝。”
雍炽愣了一瞬,随即站起身,不自然地接过白玉汤碗尝了尝:“入口甘甜清冽,儿臣很喜欢,多谢母后。”
齐宥闷头吃菜,结果没一会儿,发现自己桌边出现了一碗乌紫色不明液体。
小太监低声道:“陛下给您的,说是这滋味特别,让您也尝尝。”
齐宥抬眸看了雍炽一眼,雍炽正和太后等一众亲戚说笑,并未看向他。
他端起汤盅尝尝,觉得味道有些熟悉,再细细一品,唔,酸梅汤罢了。
用罢膳,众人前去戏园听戏。雍炽难得好兴致,也愿意跟了去,还嘱咐冯太监道:“把太后做的汤也带上,听戏时暑气大,这汤也能解暑。”
齐宥见多了雍炽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狗腿吹彩虹屁的样子,心下好笑的摇摇头,一盅酸梅汤罢了,前世烂大街的东西……齐宥不禁想,若是雍炽能去现代呆几日就好了,有柠檬水有奶茶还有冰可乐,那才叫人间值得……
一行人到了水榭旁的戏园落座,戏台高起,很是精致。雍炽亲手把戏本子递给太后:“您来定几出。”
太后接过,随手翻了翻:“《麻姑献寿》就不错,旦角儿甩起水袖招人疼。”
太后一声令下,戏班子立刻下去准备,不多时,便看见几个眉眼娇媚的花旦沿着长廊翩翩而来。
戏唱得正酣,太后状若无心的悠悠叹一声:“看着这场面,倒想起辞儿拿着寿桃给本宫拜寿的情景了,我也不求什么,只要看见他,就是添寿了。”
在场人闻言,齐齐噤声,只有远处戏台上的旦角儿用心的舞动水袖,咿咿呀呀唱着。
雍炽要喝梅子汤的手一顿,面色倏然阴沉,周身气势如寒渊般摄人。
太后看他这般神色,情真意切道:“你弟弟和你是一张肚皮里出来的,有什么不能容的?你就这般狠心,准备囚他一辈子么?”
雍炽双眸冷厉的眯起:“母后还是不要再提此事,史书中狠绝之人数不胜数,朕对他,算是和善了!”
“让他当皇帝是本宫的主意,他是被迫的!”太后情绪起伏,不由泪水纵横道:“你若是心里不满,囚了本宫就是,一直锁着你弟弟算怎么回事儿?辞儿不出来,本宫哪儿还有心思过生辰?”
太后的几个侄女儿忙过去安抚太后,旁人不敢议论雍炽,目光却满含谴责。
雍炽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冷声下令道:“太后累了,江统领,扶她去歇息吧。”
不命令太监却命令殿前指挥,雍炽之意不言而喻。侍卫们立刻上前,半胁迫般跟随在太后身侧往后宫走去。
太后面色冷肃,丝毫看不出刚哭过的模样,经过雍炽身旁时冷冷抬眸,对峙般望向儿子。
众亲眷见状,如鸟兽散般跪安后仓皇离去。
冯太监对那戏班子摇摇手,厉声道:“都停了停了。”
丝竹管弦戛然而止,烈日下只余难堪的沉默,雍炽直起身,大步朝院外走去,冯太监觑看雍炽的脸色,赔笑道:“陛下,要不然老奴陪你转转?”
雍炽头也不回:“谁都不许跟着朕!”
声音不高,却透着冷意,冯太监如冻住般停下脚步,求救的望向齐宥。
齐宥已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住张望雍炽离开的方向,眼看那身影渐行渐远,忙小跑着要追上去。
冯太监拉住他嘱咐道:“陛下这次是真生了气,公子千万小心。”
齐宥眼睛盯着雍炽的背影,心里满是焦急:“公公放心,我有分寸。”
齐宥小跑着追上去,他明知前路有危险,脚步还是不受控制般奔向那孤绝的身影。
一路走走停停,齐宥始终和雍炽保持一段距离,渐渐松懈时,没料到雍炽猛然转身,齐宥吓了一跳,忙躲到路旁的槐树后面。
好在雍炽没多停留,又大步往前走,齐宥呼出一口气,继续悄悄跟随他。
雍炽背影高大挺拔,玄色龙袍黑沉如墨,步伐和身姿皆看不出情绪,齐宥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烈日高悬,鼻尖沁出一层薄汗。
路途渐窄,一座隐秘的木屋出现在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雍炽独自提步走入。齐宥躲在树丛里,等半晌也没有等到雍炽出来,树丛中的花蚊子咬得人极为烦躁,齐宥猫着腰悄悄走出来张望,看见门扉未关,犹豫半晌,上前故作镇定的推开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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