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把今晚的功课从书笼里拿出来,却在烛火下怔然的举着毛笔发呆。
他没想到雍炽竟然会真的登上齐家的大门,言语之间还总是偷窥自己的表情。
雍炽霸道强悍,从来没给谁低过头。却在方才的餐桌上,一次次跟着自己笑……
齐宥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心思再次拉回功课上,谁知这时候,书房的门却被推开。
雍炽双眸含笑,没有丝毫犹豫的大步迈进来,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别人家中。
烛火微摇,书房很是安静,窗外的虫鸣声清晰入耳,齐宥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雍炽,脸色一变,从桌案后头站起身来。
四下无人,雍炽深邃的眸光盯着他,忽然轻叹口气,语气是未加克制的挂念:“朕的小阿宥,多久没见朕了?”
齐宥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雍炽再如何行事,自己都要把恭敬疏离进行到底,然而雍炽语气微哑的说出一句话,他就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才冷冷道:“请陛下自重。”
话未说完,腰身已经被一双熟悉的大手不容置喙的握住,耳边响起雍炽略带委屈的声音:“朕已经自重了好几日,阿宥不知,朕很是辛苦。”
雍炽眸色微暗,他自重了好几日,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过来找阿宥,阿宥还要让他自重。
齐宥瞬间僵住,他大着胆子移开雍炽扣在腰侧的手,冷着脸认真道:“陛下,臣还有课业要做,明日就要交给师傅,实在没时间侍奉陛下。”
他不知道怎么应付雍炽,只能慌乱中把作业拿出来当挡箭牌。
“你不必顾及朕。”雍炽听话的放开箍在他腰身上的手,轻声道:“朕……自己在这里转转就好。”
虽然他很想亲阿宥的额头唇瓣,很想抱着他说傻话说无数句想念,很想佯作生气追问情书之事,让齐宥像以往那般撒娇。
可是阿宥看他的眼神只余冰冷没有依恋。
雍炽只能收敛情绪,装作淡然的模样,一边思索一边在书房里踱步。
花梨木的置物架上还摆着春闱倒计时的牌子,雍炽走过去翻动两下,觉得甚是可爱。
说不理他,齐宥就真的拿出了书本,板着小脸坐在桌后默默温习明日的功课。
本来是为了做个样子,慢慢也就看进去了。齐宥垂眸看书,忽觉耳畔凉风习习。
一抬头,吓得他差点把书扔了。
雍炽长身玉立,正站在他身侧持着蒲扇,一下一下的给他扇风,烛火下的俊美黑眸盛着笑意,定定的看着他。
齐宥忙避开扇风,扔下书本站起身。
雍炽向来倨傲,又是万金之躯,竟然会做小伏低来伺候自己?
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景象。
雍炽看向齐宥,笑问:“不热了?”
何止不热?齐宥觉得自己后背直发凉。
“陛下不必如此,臣……不热。”
“撒谎。”雍炽伸手帮齐宥整理黏在脖颈处的发丝,声音很沉:“阿宥,你总是在骗朕。”
齐宥:“……”
他拿捏不准雍炽的态度。
若雍炽强硬倨傲,他也可以恭顺冷漠。
可偏偏,威逼中夹杂着一丝笨拙真挚的讨好,让齐宥无法招架。
他在雍炽清冷深邃的眼眸中缩着肩头:“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给臣打扇……”
“朕喜欢。”雍炽把齐宥摁坐在椅上,□□的胸膛环在他身后,不由分说摇扇道:“好了阿宥,从今日开始,不许再和朕赌气!”
动作是温柔取悦的,语气却仍是命令的口吻,还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凌厉。
言外之意是,朕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朕既然已主动来齐府,那一切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好像只要他愿意低头,那过往的一切伤害都可以在顷刻之间消弭。
狗雍炽,认个错都是压迫傲慢的意味。
齐宥抬眸看向他,唇角闪过冷笑:“陛下真是肆意,想处置臣时,圣旨一下,臣无可反驳,也无力反驳。想要和好如初,也是一句话撂下,臣就要再次被您摆布?”
雍炽被他的笑意激得微微皱眉,语气微冷:“阿宥,你是在质问朕?朕倒是想问问,到底是你轻慢了朕,还是朕摆布了你!”
齐宥抄话本上的情书戏弄他,事情已过,他也不愿追究,只是他已经亲自来到了齐家,齐宥为何还要拒人千里之外?
说到摆布,难道不是他这个皇帝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齐宥偏过头,已然不愿多说,伸手按按眉心,一脸疲色。
若是二人没有共处一室,以雍炽的性子,话说到这份儿上,定然不可能主动低头。
可齐宥就在他面前。
烛光把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温润单薄,狭长漂亮的眼尾,也染上难言的落寞。
雍炽立刻觉得心密密匝匝的疼,他不想争论,也不愿再旧事重提,那些曾经在意的事,都飘渺到不值一提。
他看不得齐宥受委屈的模样。
闷着头一声不响,雍炽把齐宥撑着脸颊的手扯到眼前。
手掌心光滑可爱,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可雍炽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按,声音微哑:“还疼么?”
齐宥呼吸一滞,偏转过头不去看雍炽。
少年的侧脸被烛火映亮,让雍炽蓦然想起,他们在射场捉鱼那日,自己的手不小心扎进了刺,齐宥认真给他吹伤口时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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