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沈沐的腿,小姑娘很懂事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小跑回来,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期待,“大哥哥,囡囡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不能,”萧繁极不耐烦地出声打断,冷冷眼刀自一众宫女身上扫过,目光冰冷,“这是谁家孩子,还不带走?”
年长的宫女腿一软,踉跄着跑上来将小孩抱在怀中,跪下行过礼后,才敢面色苍白的仓皇逃跑。
“陛下分明没生气,何必要吓唬那孩子,”轻叹一声,沈沐有些无奈,很自然地垂眸去看萧繁手腕,“陛下手腕好些了吗?”
萧繁沉沉应了一声,拿着花环左右打量一番,始终冷着脸不甚满意,浑身气压极低的一言不发,嘴角绷直。
他的面色凝重,终于在沈沐忍不住要先开口时,不满地陈述事实,“孤的花色确实比她少,而且用的还是她剩下的。”
沈沐:“.......”
“但陛下戴着一定比她好看。”
想起那枚茶花发簪,沈沐倒也能理解萧繁对花卉的执念;他仔细看了看萧繁已经消肿的手腕,终于放下心地长舒口气,将昨晚的事情大致同萧繁说了。
亲眼目睹三次,头疾这件事沈沐已经没必要隐瞒自己知情,倒不如痛快说清后,两人一起想办法解决。
只是青年明显对此事不大上心,听完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同沈沐方才那般靠在假山上,掀起眼皮偏头看他,“亚父怎么会在这?不去赏花么。”
“那边人多,怕陛下不好找,”萦绕在鼻尖的花香味让人心情愉悦,沈沐望着青年笑摇摇头,笑道,“臣就选了这处僻静些的位置,陛下从御书房来后花园时,正好会经过。”
萧繁指尖一顿,轻声否认道,“不会的。”
“不论亚父在哪,孤都能一眼找到。”
沈沐一袭白衣,宽大的衣袖下摆随风轻舞,萧繁深深望了人好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将手中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在沈沐头上,脸颊有些泛红,
“还有,亚父带着这个,会更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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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在一旁看守,两人便靠着假石零零碎碎地望天闲聊;谈起昨日那副找不到的碳笔画时,沈沐忍不住一阵惋惜。
这个时代能见到碳笔画确实不易,楚娉婷同他没甚交情自然不好开口拜托,若这画真的丢了,或许日后就再难一见了。
更何况他对画上究竟是什么内容,难免也有些好奇。
身旁青年双眸闪烁,望着他喉结某名上下一滚,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若亚父真的想知道——”
“陛下,”靖谙在几步外垂眸站定,躬身恭声道,“昨日那几位大臣,已在御书房外等候多时。”
耳边传来一道长长的吸气声,沈沐眼看着萧繁刚缓和些的脸色又沉下去,原地站立片刻,还是和靖谙一同回了御书房。
萧繁虽看着任性、许多事上都是不容置疑的独断脾性,甚至在大多人眼里,嗜血暴戾就是他的真实性格;但沈沐一早便看出,青年其实一直将其中尺度拿捏的很好。
挥向敌人的刀剑绝不含糊,萧繁却从不滥杀无辜;下过的指令从不收回,萧繁却极少处置直言上谏的忠臣;花费重金为生母在祠堂布置牌位,平日却不挥霍无度,光是每年从国库救济民众的银两,都不知能重修多少座明承宫。
与百官而言,他是极难伺候的主子;但与百姓而言,他却是十分称职的君王。
身后不断传来嘈杂的交谈、惊呼与赞叹声,沈沐不好一直待在此处,拍拍身后的灰便领着阿青朝人群中走去。
方才他刚来后花园时便注意到,原本空出来的很大一块平地上,摆了几张极长的木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有煮熟碾碎的各色花瓣、有各种坚硬果仁、还有许多沈沐叫不上名的调味酱料。
现在每张桌边都站了几位手艺人,一手拿着擀好的面皮,一手拿起木勺便往面皮中放置酱料,然后手头飞快地将面皮捻出各种形状的各色花糕。
制作花糕本身的过程其实并不繁琐,大家纷纷围在此处,一来是因为做花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规矩,二来便是这手艺人的动作娴熟漂亮,瞧着确实赏心悦目。
自太后先自告奋勇地上前尝试后,不少女眷也跃跃欲试,擦净手后在特定人的看护下,也一个个挽袖上阵。
至于像楚璞瑜、萧桓等余下的男子,大多都是三两成群的聚在一处,低声谈论家国大事。
本以为会是正规而盛大的场合,沈沐瞧着面前随意到简陋的大型社交场面,甚至有些后悔方才从假山中贸然走出来。
远远站在一旁冷眼相看,起初还有百官大臣主动上前请安搭话,后来见沈沐一直面无表情地不愿开口,也都不再自讨没趣。
“王爷是不高兴吗?”
阿青怯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沐有些意外地偏过头,对上青年略有些担忧的大眼睛,失笑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眼前的面孔有在朝堂上见过的,也有完全陌生的,沈沐对其中大多数并不烦厌,只是这些人的声音揉杂一起再落入耳中,在他听来便是喧嚷、无聊,又刺耳。
他分明喜欢热闹些的场面,此时为何偏偏提不起兴致呢?
只听阿青接着道,“.....好像自陛下方才离开后,王爷就没怎么再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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