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她的身体恐怕也被折腾得元气大伤了……”顾临渊拧着眉头,又被黑蛇拂开,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温软软的,只是到底多了一份复杂,也许是因为藏着掖着心事,顾临渊只能听出其中一二,却不知他那与平时无二的面容下到底瞒着什么,“那枚药丸不会伤及她的肉身,因为那是以道修之力对抗她体内怪物的丹药,如果这就是她的选择……”他欲言又止,伸出手摸了摸顾临渊的头发。
“……和流银翎王告别后,我便动身去找你,可是沉灼槐设下了复杂的结界,我并不能完全感知到你的气息,直到这枚铃铛——”他从腰上解下那枚漂亮的银铃,在她眼前晃了晃,铃铛没有发出声音,是个哑的,“我走的那一天,白清延把这个送给了我,他说这是给…”他顿了顿,脑袋里浮现出白清延嬉皮笑脸的样子,终究是扯了扯嘴角,“给最得意的弟子。”
顾临渊憋不住笑:“他到这时候还在想占你便宜,操……”她这个语气词还没说完,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差点从榻上蹦起来,“卧槽!”
“嗯?”伏湛不解其意,歪过头去,只见顾临渊抓耳挠腮一阵寻思了半天,终于抓住了记忆里的那一个苗头,“我想起来……之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白清延给了我一个铃铛,说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摇动它,会有人来救我。”
她愣了愣神,转头看向从背后抱紧她的伏湛,“白清延难道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伏湛摇摇头,“我不知道——至少因为这个铃铛,我被传送到了你的身边。”他不愿再忆当时血腥的场面,顾临渊就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一样躺在血泊中,如果他来晚了一步……他攥紧了手中的铃铛,就像是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救回你之后,我就与其他人一同部署今天这一战……”
“…我心知如果和准备万全的沉灼槐一战,恐怕胜算不过一半,况且就算胜了他,此后还要与浑沌激战,这样做绝非上策,当时司马宣看出来我的境界并没有到达父亲那么高,而我也知道那些地牢军绝非等闲之辈,我一旦没有坐镇中军,他们定反,所以我们合计过后,决定由他稳住那些地牢军,我留下夜弼作为底牌,然后去和沉灼槐单挑。”
“我没有打算和他耗,战斗中我发现他和浑沌力出同源,更不能久拖,恐生变数,于是我将自己当做了‘箭’。”
顾临渊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既然空是视万物为一,一视同仁,那么你自己也可以成为箭的一部分?”
“正解!”伏湛颔首,一面又高兴地亲了她好几口,“把我自己和鼗雷一起打入他的躯壳内,一招制敌,这也是他的战术。只可惜他的粉身碎骨之术正得我意,这样我就更方便将鼗雷注入他的力量中,从内部将他分化瓦解。我一直潜伏其中,我猜测以他的性格,先是借沉初茶的人脉和手段集齐材料,再是借蛇母之手获得力量,最后再将她吞噬黄雀在后——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倒影,而顾临渊从中望见了,他属于一个王的运筹帷幄与胆壮心雄。这是他必须做的,为了保护他的民族、守护他的妻子,兵行诡道、摧锋陷阵,他变得和以往有所不同,但这种变化顾临渊并不抗拒,他依然那么温柔细腻,依然牢牢注视着她,就像往常一样。
他变了,可是也没变。顾临渊缓缓靠上他的肩膀,突然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转了个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果然,以前她很喜欢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而现在很难磕到他的肩骨上,不过伏湛很快弯下腰让她的重量可以全部压上去,在这方面他总是很体贴。
“难怪之后你会出现在沉灼槐的旁边,”她闷闷地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整个魔族就剩下我们几个来抗了,你这个死鬼、你这个……”她突然失去了骂下去的心思,因为她听见了伏湛的心跳,和她的呼吸始终同步,他温冷的体温笼罩着她,强大的气息一点点滋润着她的丹田,她很难想象如果真的永远失去了他,她会变成什么样,魔族又会走向何方,这个世界的走向又会往哪里去,如今她只知道面前的人还活着,真好……
“不要再消失了……”她哽咽。
“我不会的,”伏湛垂下眼,将她搂紧在怀里,他的语气很平稳,就好像他们所肖想的日后平静的生活,“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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