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难道你和那位神医的相处还不够愉快是吗?”
左迟缩了缩脖子,但还是说道:“将军,您三思啊!若是有人弹劾咱们意图谋反怎么办?”
慕央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谋反?”新皇帝坐在御书房中,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轻声一笑,问道:“韩爱卿,你为何会认为,慕央将军会谋反呢?”
“陛下!”那位大臣跪的笔直:“微臣认为,您数次召唤她都回绝,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回京。那些边关百姓,只知慕央将军不知您这个天子。微臣以为,这便是意图谋反!”
“你是让朕杀了慕央?”九王眯起眼睛看向了他,沉默片刻,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慕家世代为将,代代忠心耿耿,你让朕把慕央杀了,那谁去给朕上阵杀敌?谁去带领北漠的几十万兵马?”
大臣浑身一抖,不敢再说话。
皇帝唇角微勾,冷声道:“你还是多多把心思放在如何管好你分内之事上吧!朕的事情,不用你来多言!”
“还有,慕将军于朕有恩,她愿意如何便是如何。”他的眼眸倏地冷厉了起来:“若是朕再听到有谁弹劾慕将军,说她如何如何,那你们便给朕滚到边关上阵杀敌去!”
说罢,他挥了挥衣袖,迈步离开。
他走到密室门口,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片刻之后,密室的大门缓缓开启。皇帝的脚步一顿,迈步进去。
任衡被关押在密室的最深处,这里常年没有光线,就连烛光也没有。一片漆黑之中,任衡的眼睛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了。
新皇走到任衡面前,脚下的靴子踢了踢他,低声道:“任衡。”
任衡恍惚着抬起眼眸,看向了他。
多么的……意气风发啊,自己当初——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任衡看着他一身明黄,呆呆地想。可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已经太久了,他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只是每日机械的吃饭、排泄,而后,就是麻木的空想。
新皇点了一根蜡烛,他举着那根蜡烛走到任衡面前,凑近了些许,想要看看他如今的模样。可是任衡一见到那团光线便惊恐地向后退去,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新皇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着任衡,这个原本风光无两的少年皇帝,现在已经是麻木到失去神志的样子了。甚至——
有些像阴沟里的老鼠。
他的心中倏地涌起一阵快意来——
看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这就是你的下场!
你骄傲自负如何?你坐过那个位置又如何?现在,你的身份只有一个,就是我的阶下囚!
“朕过来是告诉你,南太后,薨了。”他凑到了任衡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任衡疑惑地看着他,良久,他也没有回过神来。九王轻轻叹气——看来,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迈步准备离开,在推开大门前,他突然听到了任衡沙哑的声音——
“南太后?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少年人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和长久未与人交流过的生涩,新皇回头看他,只是说了一句:“她那时候只不过是同慕央出宫了罢了。”
“她骗我!”任衡的声音倏地变得尖锐了起来,不过片刻,他就将自己这些年来受到的苦归咎于南枫身上,在他看来,如果南枫没有死遁的话,自己远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你配吗?”新皇讥笑一声,他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又说道:“对了,你的那个——妃子,叫花闻的那个,她还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朕那日看着她消失在一片异象之中。”
新皇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笑着问道:“你知道了吗?看出什么来了吗?”他的笑容里带着得逞的意味:“她们都是来帮你的,可是呢?你的多疑、你的猜忌,将她们活生生地推向了我。”
“任衡,你要明白,从来都不是谁打败了你,是你输给了你自己。”
“既然如此,这把龙椅,这片江山,我就笑纳了。”
他大笑几声,离开了密室。
密室之中,只剩下呆愣的任衡跪坐在原地。
新皇不担心慕央会叛乱,因为他知道,慕央心存死志。一个心存死志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抱负的。慕央现在是为了南枫活着,可若是有了机会,一个能干脆利落赴死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他没有猜错,三个月后,慕央战死的消息从边关传来。
看到奏折,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走到窗前,摸了摸站在窗口的鹰隼。
都走了,都走了。
你们都离开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花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看史书。在看到史书上那些熟悉的片段之后,她的泪水簌簌而下。
“任珏亲书:有一奇女子,通过去,晓未来……”
我存在过。
我原来真的,存在过。
一片荒漠之中,斜斜地立着几棵胡杨树。慕央捂着腹部的伤口,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落日。
落日余晖,她看的真切,记得也真切。
她记得,南枫离开自己的那个傍晚,天边也是如此的残霞。一片一片的,仿佛着了火般从远处冒起。以太阳为中心,烧红了半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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