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为了避免宝船被他们夺取。”俞星城道:“听说他们为了防止富商外逃,焚毁了大量的商船。”
谭庐点了点脑袋:“这倒也是。这群叛军似乎很会躲藏煽动。俞大人的意思,也是让我们的将士溜进城中,将他们斩杀?可如若他们和百姓混在一起——毕竟他们可能都未必有军服,顶多是带个红巾黄巾,如果摘了巾子进入寻常百姓家该如何?”
戚雨信经历过不少海战、边境战,但城市内部平叛还是头一回,连他也觉得棘手,将目光转向俞星城。
俞星城将软巾搭在脖颈上,露出几丝微笑。
“首先我们要做的事情,与打仗无关。”她道:“如今贫农贫工虽然不在少数,但江南一带较为富庶,不少人家自我奋斗变成了地主或商户,我们首先需要渲染陈霸昉的滥杀无辜与手段残忍。”
不到一周后,江南各大报纸,山东、华北与北直隶的多家报纸,都出现了关于陈霸昉杀万人的插图,配以极其惨烈的描写,更有一篇短短的文章,以一位裁缝店寡母老板娘与其七岁幼女为视角,写母女二人如何被砍头杀死,头颅被陈霸昉的手下拎去广场,尸体仍在裁缝铺子里发臭腐烂——
这母女名姓俱有,甚至还配有西洋风图画,描画了母女二人的端丽容貌。
真有这母女吗?——但总有陈霸昉大屠杀过程中的死亡的幼女。
这些历历在目的描述是真的吗?——但总有人死前的恐惧和求饶比这文中描写的还凄惨。
这些控诉陈霸昉的内容,还被编成了小曲,大致意思是:“皇天之下,恶霸袭人,官府不公,还可上报高衙,击鼓伸冤;可若恶霸千万,人人有枪,杀你全家,抢你家财,难道还找恶霸的衙门,击鼓伸冤吗!”
不得不说这一系列做法,还是相当对准社会上另一批民众的心理。这会子铁道修通,洋商来华,四处是不公,却也四处是机会,许多人都凭借着努力赚了种地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自然是有保护自己财产的欲望。
而利用被屠杀的母女为切入点,也软化了许多仇富者的极端心理。
“在这之后,我需要知道陈霸昉和他手下叛军的情况。”俞星城:“他在此之前虽有手下,却可以说是无名小卒,朝廷中没人见过他,如果他想要往人群中一躲藏,更是几乎无处寻找。裘百湖,我希望你能够带一批仙官潜入宁波城。”
裘百湖抱臂:“你想要查什么?”
俞星城轻声道:“小到陈霸昉的相貌,性格,口音,出身,是否有灵根。他外貌是否有什么显著的特征,以及他本人平日在宁波府内都做些什么,居住地在哪儿,每日行动路线是怎样的。”
裘百湖头大了:“你真是会使唤人啊!”
俞星城微笑:“不只是这个。如果陈霸昉看起来相貌平平,泯然于众,我需要你派人,不论是当意外,还是借别人之手,总之要在陈霸昉脸上留下不可掩盖的伤疤。”
裘百湖瞪大眼,叼了烟斗好一会儿忘了吸,半晌拿下来:“你是真的够狠。不过我能做到这个,不如直接杀了他了。”
俞星城:“杀他未必有那么容易吧。我觉得这人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俞星城:“别的叛军头目或许会死斗到底装英雄,或许会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但我觉得这个人不会,他应当能屈能伸到无论何时从头来过也不怕。而且我们谁都不知道,一旦真的大明三成修真者失去灵力,中原会乱成什么样,这人又会不会到时候东山再起。”
裘百湖哼哼两声:“还有呢。”
俞星城:“还有就是调查他们军中的事情,人数,水平,他们以何种方式带兵作战,叛军为何对他颇有信任。调查这些对你来说不难吧?”
裘百湖:“不难。毕竟我都能把应天府里那些士绅豪族给调查个底朝天。不过说来,我以为你更想解决这些所谓的士绅豪族们。”
俞星城:“不着急。皇上已经把朝堂威慑的服服帖帖,稍微像茎叶的地方都拔除的差不多。我听说前些日子还有又有几十位高官求死或静坐,皇帝把他们软禁在家中养病了,他们纷纷想要闹自杀,但听说都没死成,反而到处都是他们族亲在老家欺霸当地百姓或收下贿赂的消息。”
“京师处理好了,这边聚集的士绅本家不过就是一团埋在地下的藕罢了,有了陈霸昉杀豪族满门被百姓叫好,日后皇帝处理这些士绅都有名头了。”
裘百湖:“你连陈霸昉做的恶也想用上。”
俞星城一只手端起茶盏茶碗,姿态平和:“是必须要用。陈霸昉做的恶已经犯下,这些士绅豪族必须要杀。我只是在琢磨些话语名头罢了。”
数日后,陈霸昉在宁波城内视察街道时,被一户人家从窗口泼下的热油,烫伤了右边半张脸。他身边的卫兵立刻去巡查,却没发现任何人,陈霸昉总觉得不对劲,他想要找城内的医修来替他治疗脸上的烫伤,却没想到治疗的草药中被人加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愈发恶化下去。
陈霸昉明明察觉到不对劲,又令手下去搜查宁波城,可是宁波是大明五大港之一,人口几十万,根本不可能一一盘查,他夜夜不敢睡甚至不再出门巡查。
陈霸昉实际是有保命的灵根,世道艰难,他一路走过来不比当年太|祖好多少,他几乎没受过多少伤,都与灵根有关。如今却两次被害——除非说是对方了解他的灵根,且对他没有丝毫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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