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泡好的茶,颜知鸢的眉头变成川字。
也正因为足够浓郁的茶水,让她熬到深夜还没有睡意,竟将三篇的初稿写完。
直到天已蒙蒙亮才睡着,以至于被杨氏拉起来,跪到地上接旨的时候,还有一半的心神在同周公相会。
“奉天承运……兹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荣怡亲王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荣怡亲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司天台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
颜知鸢迷迷糊糊地想着:我一定是在做梦。
直到圣旨落到手中,绢滑的明黄色绸缎终于唤醒她的全部神志——竟然是真的,不是做梦。
颜知鸢连忙回忆本朝皇亲贵族的情况,结合在师父书房里看到过的一些东西,和“朋友”们的讲述,她终于从记忆的深处翻出“荣怡亲王”此人。
她赐婚的对象是圣人最小的弟弟,也是圣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大延的王爷中也是一等一的尊贵。
一个五品官员的侄女,如何能高攀一位地位尊贵的王爷?荒诞无稽的事情已经发生,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颜知鸢看向恭敬的同传旨内官说话的二伯,发现他表现得就像是捡到金元宝的乞丐,兴奋之余对金元宝是打哪落下来,全无一丝疑惑。
心中不由生出一个猜测——荣怡亲王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而能让颜承业像条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奉承的人,颜知鸢只知道一个。
耐心的等待他将内官送走,折返回来。
颜知鸢才询问:“荣怡亲王就是凌霄道长,对吗?”
“正是,”颜承业对待侄女的态度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位的身份可是未来的王妃!
他单单看出道长对侄女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侄女能嫁给道长做王妃。圣人下旨,此事板上添钉。按大延亲王的内眷规格,可纳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他还以为侄女就算有幸能被王爷纳入府中,也不是过是个妾室,未来能混成侧妃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
没想到还能有如此造化。
能耐啊!
“咱们□□皇帝信奉道教,对玄门道法很有兴趣,无奈国务繁忙,便想了个法子——让幼弟代替他到披霞观修行,钻研道法。历代皇帝陛下沿袭祖制,秉承□□遗训,继位后便将幼弟送到披霞观,拜观主为师。
圣人继位时,王爷才两岁多,自小在披霞观长大……”
颜知鸢一直觉得两位道长行事颇为奇怪,出身披霞观却并不宣扬道观的威名,也不太在意除魔降妖的工钱,且一直在普通人面前遮掩妖魔的存在……有那么点无偿维护治安的意思。
现在弄明白了。天下都是他家的,维护自家的长治久安不需要凸现个人的作用。
“我想见见他。”
颜知鸢猜测赐婚是因为玉佩……不,是婚契的缘故。
以己度人,凌霄道长不一定是真想娶她,里面可能有误会。
颜承业嘿嘿一笑:“小九,王爷让我转告你一声。纯阳仙师急招弟子前去淳华,他短则三五日,长则需半月才能回应天。你若有事,可寻小披霞观长明道长。若有信件,也可一并交予长明道长……”
这事在信里是说不清楚的。
看来得等凌霄道长回来,颜知鸢正琢磨着,便见爹娘瞪大眼睛盯着她,颇有一等颜承业离开,就要来个三堂会审的意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今有点凉,我回屋添件衣服。”
颜知鸢装模作样的扯了扯衣襟,一进屋就赶紧磨墨挥笔,留书一封,翻窗离开。
好一阵没等到闺女出来,杨氏在门外喊几声不见答应,推开门只见条案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女儿回涿光山了,勿念!
“真是个冤家!”
杨氏气笑了。
……
涿光山山脚,靠近官道的茶铺中,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歇脚的人。他们携带的货物已经卸到一旁,让拉车的牛、马和骡子尽情地享受着食槽里新添的草料。
伙计靠在暖烘烘的茶壶边,在午时温暖的阳光中昏昏欲睡。
“来一碗淡茶。”
清脆的声音惊醒偷懒的伙计,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老板的身影,才松口气般答一句:“好嘞!姑娘,你稍等。”
要茶的自然是颜知鸢,她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又让伙计弄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不一会,一碗漂浮着少许碎茶末的大碗,和一份臊子面先后端上桌。面上配两颗翠绿的小青菜,一个切成两瓣茶叶蛋,共计二十三文钱。
和娘娘庙贴钱喂饱香客的素斋没法比,价格却也不算昂贵。
毕竟开在此处的茶铺,主要的客人都是歇脚的往来行商。太贵的话,做点小买卖的商贩消费不起。
这生意也做不下去。
她刚吃了两口面,就听见一个声音说:“姑娘,我能坐这吗?”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颜知鸢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身穿灰色带补丁的粗布衣服,杵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他的脸上遍布皱纹,眼眸深邃。
旁边无人的空桌子还有很多,颜知鸢正考虑要不要把这张桌子让给老人家,起身去旁边那桌,仅仅是礼貌询问一下的老叟,已经在对面坐下,还将拐杖放在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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