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将画卷了收好,听闻乔昼还在酒醉昏睡便也不先去打扰,只让刘柄将近日的账目拿来给她仔细看过。
古代记账的法子还是她现学的,为的就是能看懂市集的进出项。
账本子和介凉一同翻过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又仔细算了下收入,两人还相视一眼抿嘴乐了,显然是核算下来比宫内的月银要多不少。
介凉想的是这些银子都能攒下来给妹妹容袖成亲结婚用,虽然她如今名义上是介府的小姐,家姐又在宫中的贵妃,但介府有多少本银介凉能不清楚吗?倘若日后妹妹要做生意,亦或者嫁人之后总是需要走动的,银两那自然是越多越好。
容袖毕竟打小没有母亲疼爱,也受了不少委屈,但凡是介凉能给的,他便都愿意给这个妹妹。
宁姝倒是不太在意银子多少,但这两日她听闻良嫔想要剃发出家,她便想着要给良嫔攒些银子,也算是有个保障。
当日良嫔有了这决定之后许多人都去劝她,但良嫔也是卯足了心思。她心知良府造反一事辩无可辩,母亲弟弟等人都无法脱罪,她如今能留下一条命,甚至是在宫内好好活着已经是皇上莫大的恩典。
她不敢奢望,也不想有什么其余想法。
尤其是当她知晓良府竟然将她当做备用的弃子,而她从小维护,强撑着维护的母亲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是为了弟弟未来的荣华富贵,为了弟弟的仕途前程而将她抛弃,甚至指使她成为弃子之后,那股曾经支撑着她的一口气也没了声息。
宁姝也去劝过,但那已然太难了。
这世道,没了依傍的女子就像无根的浮萍,不是无法生存,而是飘飘乎就没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对一个人来说,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是最难的。
宁姝和介凉看完账本,又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刘柄有些着急,便开口说道:“那白底儿红壶子就在乔昼那小屋里放着,他好生写了信怎得又这般醉不起来?娘娘稍后,奴才这去看看,将那瓶子拿回来,倘若正是娘娘寻的那个,便直接取走就是。”
宁姝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点了点头应下,又叮嘱刘柄倘若乔昼仍是在睡着那便无需将他吵弄起来。
刘柄这便去了,未过多久,他抱着个白底红花纹路的壶子走出来。
那壶子实在是体积庞大,竖起来越有小半米了,也怪不得之前刘柄不亲自去取,实在是每走一步都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宁姝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博物馆里的那个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毕竟寻常人家谁没事儿把壶做成这么大?而这执壶样貌确实稀奇,有盖子不说,还有银链连接。
明洪武瓷器存世量不多,其中大约八成都是釉里红,甚至比更加简单烧制的青花瓷器都要多。大抵是因为明朝改朝换代之后使用了红色作为正统之色。
宁姝记得当时在博物馆的时候,馆长还特地说过,这执壶是在西藏被发现的,也表明了明洪武时期朝廷对西藏的重视。
史书可以骗人,但是物件不会骗人。这也大抵是为什么有些瓷器所说曾经主人的时候和史书上有些出入的缘故。
史书无情,物件却有情。
刘柄将釉里红大壶找了处稳妥桌面小心放下,一边说道:“这也太难带回去了,路上马车一颠就要闹出事儿来。”
介凉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在他眼里,宁姝非但解决了皇上的终身大事,还帮着自己将介府的事情办妥了,自己也能给容袖攒点体己钱,宁姝于他简直就是福星,护着一个大壶又有何难?
“交给我便是,保证不会少个齿儿。”介凉说道。
刘柄自然信得过介凉,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就是贵妃娘娘,但皇上派出来保护宁妃娘娘的侍卫能不身怀绝技吗?
刘柄又吩咐人将马车里铺上层软垫,这才说道:“到底是乔昼突然就不见了,方才还喝的昏天暗地,说自己难得出来一趟,睡得迷迷糊糊。怎得突然就寻不见人了?”
“不见了?”介凉听到他的话后眉头一蹙。
“是啊。”刘柄说道:“我一推门进去,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宁姝这时便听见那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半个时辰前就没了。”
“没了?”宁姝有些诧异的问那执壶。
刘柄还以为她是在问自己,又回答了一遍:“回宁妃娘娘,乔昼不见了。”
而那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也说道:“对啊,方才有两个人从侧窗爬了进去,那乔昼睡得正迷糊,连挣扎都未挣扎便被两人由侧窗抬出去了。”
这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尚未说完,集市边上突然有行人大喊道:“出大事儿了!听闻南方这回是真的打起来了!晋国公率军攻打寇匪了!”
“那那些被绑在寇匪船前的百姓可怎么办?”有人问道:“岂不是要成了寇匪的肉盾?”
“管他什么百姓!晋国公这是被逼急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还不如拼了!”
“确实,倘若一直拉扯着,那寇匪可是占足了优势,咱们将士疲于奔命不说,还消耗那么多粮草呢。”
“你那些都是放屁,皇上是百姓的皇上,船头上绑着的难道就不是平民老百姓?”
“那不动兵好了,到时候其他的百姓不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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