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哑巴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他写出来了,我也未必看得懂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能不翻书不问人就认得出来的魏言字,其实就那么些。”
童缨又过来替她收拾梳妆台,叹气道:“那公主还给他写那句商言的诗。”
赵灵微:“可我就是偶发感慨,想写了嘛。况且,我不也告诉他那句话的意思了吗。”
在两名侍女要把她坐着的凳子也收起来的时候,赵灵微便站起身道:“更何况,既然我不能告诉他我的名字,也不好让他知道我是谁,那我为何……要记得他是谁?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帐篷里的东西既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便能先行去到马车上等着了。
披上了狐裘的赵灵微手上抱着一个小箱子,去到了她的马车上。
但她才推开车门,便看到了放在地上,让她能够一眼便看到的托盘。
那像是……侍女们用来摆放吃食的木质托盘,上面堆了一些雪。
把这张托盘放进了她车里的人用手指在雪上画出带着笑意的,女子的嘴唇,以及一小截下巴。
并且,在上半片嘴唇上,还有着一个咬痕。
赵灵微看到那位置与她嘴唇上的伤处如出一辙的咬痕,便知道那人画的是她的唇。
而在这幅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画上,则还放着两株药草。
赵灵微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些什么,并连忙转头看向四周。
但哪里都没有那个哑巴的影子。
她于是走上车去,从托盘上拿起那株药草,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是……哑巴找来给她抹嘴唇上那处伤的……药草?
她从那两株药草上摘下一小片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发现……它竟然一点都不苦。而且,还有一点点,甜丝丝的。
第32章
和亲使团在拔营之后便很快向着原先被堵住的那条路而去。
这支队伍光是卫队成员便有一千六百人之多。
再加上仆从、使团中带的各色工匠以及其余人等,队伍便有两千三四百人那么多。
当这样一直队伍带着充足的物资走在雪地里, 自是绵延数里, 看起来浩浩荡荡的。
在赵灵微先前待过的地方, 雪人的脸上早已不见了那根缀着两颗琉璃石的黑色蒙眼布。
取走了它的人这会儿正骑着马, 出现在了森林中的一处高坡上, 向下俯瞰着缓缓离开的使团队伍。
直到那架镶嵌着许多金子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才骑着马,沿着那条未有完全冻住的河, 逆流向西而去。
他骑着马, 穿过山川、穿过树林, 让魏国的冬日景象在他的眼前不断流转、变化。
可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夜晚, 在平坦的雪原上、或者是在茂密的松林里, 那位敌国公主的笑颜都会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当他停下来,在地上生起一堆篝火,则更是会想起他在那个暖和的夜里, 在仅有两人的帐篷里把人按在身下时的情形。
仿佛……他只要离篝火再稍稍近一些,便能想起他带着怒意咬住那片柔香温软,并尝到血腥味时的感受。
那竟是与他所熟悉的,鲜血的味道如此不同。
一想起来,便让他觉得仿佛是喝了一口后劲十足的,带着花香的烈酒,连心口都有些烧。
‘他啊……是一个绝世英雄。’
篝火燃尽了, 月亮也开始随着黎明的到来变得透明起来。
他收拾好行装, 再次向西而行, 心中努力去想起自己曾待过很久的那座军营,去想每日操练时的那些整齐呼号。
如此,他便又穿过了一座树林。
‘今日今时,这一刻这一息的我,心悦你。’
他是知道的。
那个来自中原的女子,年纪虽小,却是满口谎话,与他从那些飞鹘来信上认识的人根本就不一样。
可他每次这样对自己说,心底都会出现疑惑的声音。
——那是真的吗?她说的那些真的都是谎话?
来自于“晋越”的声音在他独自一人的旅途中不断地纠缠着他,那仿佛是一道薄纱,却让他无论骑多快的马都冲不破。
他无法否认,在这位大商的和亲公主之前,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看似言而无信,实际却重情重义,那人一旦走近他,便让他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从脑中赶走。
她说,她要去到魏国王城,嫁给一个绝世英雄。
拓跋子楚不知自己能不能算得上是绝世英雄。
但他知道,那位公主殿下要嫁的魏国太子,早就已经不在那儿了。
那她会如何?
若她回不了家,身陷魏国,作为大商的公主,斩下魏国国主的那个男人又会将她怎样?
拓跋子楚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拓跋缺……”
这是他父亲的众多异母兄弟中的一个。
同时,那也是相貌美艳的女奴所生之子。
身为不管政事的太子,拓跋子楚对他的这位叔叔了解其实并不多。
但拓跋子楚知道,这个谋逆之人由于出生低贱,曾受过不少欺辱。
甚至于……连他的名字都属于欺辱的一部分。
幼时的这位皇叔很晚都没有被自己的生父取名。
一日,他被兄长们策马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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