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待人温和,做事却一向果决。
晏灯正在研究凉皮,随口应了一声:“好的。”
颜霁拆开烧鸡的纸盒,推到她面前:“我能感觉到那个婴儿哭的很悲伤,你说我的超能力会不会是心灵感应?读取脑电波?”
晏灯用筷子蘸了点凉皮的汤汁,尝了一口,不辣。
颜霁一边挑凉皮里的花生米吃一边继续:“我在网上查了查,说各国在试验脑电共频网络计划。你说我会不会是官方实验体?一直活在监控中?”
晏灯见颜霁仰头寻找摄像头,只好解释:“脑电波引起的电压变化是微伏数量级,微弱、复杂、不稳。据闻所知,目前军用试验级别BCI机器才能做到非接触、近距离精准捕获,且只能做到简单信息解码。”
颜霁好奇追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看见一个微笑,可以判断是友好还是讽刺。”晏灯将花生米剔出到颜霁碗里,“但不会知道,对方在考虑如何开口邀请你明天去旋转餐厅共进晚餐。”
颜霁笑说:“直接开口,现在就走。”
晏灯抬眼望向颜霁。她眼眸幽亮,目光深邃,看的颜霁莫名心虚:“咳,不过我们市没有旋转餐厅。咳,你的意思就是国家现在也没掌握这项技术?那我就是真有超能力。”
晏灯挑起一筷凉皮:“你确定有?”
颜霁:“……”
两人吃完晚饭,先去超市买了一套婴儿用品礼盒,然后打车前往王晓萍家。
按照赵小兵给的地址,下了车颜霁发现挺眼熟,就在原先自己家卖菜的东风市场附近。
“变化太大了。”带着晏灯绕了半天,颜霁才找到地方。这里是一处城中村,位于几栋高楼大厦之后。
进去的路在一个停车场后面,路上拦了几道钢丝网,被人剪出了大洞,足够开着电瓶车通过。
颜霁见里面拆迁拆了一半,断瓦残垣垃圾遍地,黑漆咕隆路都看不清,于是扭头对晏灯说:“要不,你就别去了。我跟她也不熟,看看就走。你到那个奶茶店等我好不好?”
晏灯扭头见奶茶店窗明几净,灯火通明,坐在窗边视野极好:“注意安全。”
“放心,城中派出所到这走路只要五分钟。”
颜霁右手领着婴儿用品十件套礼盒,左肩挎着单肩包,穿过钢丝网,沿着碎砖破瓦的小路往里走。
两侧是推土机推倒的成果。一间间承载悲欢离合的房屋,在钢铁机器轰隆声中轰然倒塌,青砖红砖水泥瓷片门框窗户堆叠在一起,在夜色中形如一个个巨大的、灰蓬蓬的坟包。
某些植物能从这些坟包的缝隙中伸出,随着工程搁浅茁壮成长。稀疏的植物没有带来生机,反而越发显得荒芜。它们在闷热的晚风中摇曳,像里面有个阴差在摇动招魂幡。
“喂!”
有个砖瓦堆后面钻出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天黑看不清脸,像个影子站在那里,哈腰伸头,手插裤兜:“美女,干嘛呢?”
颜霁回答:“老同学生孩子,我来看看。”
瘦高黑影发出一声谄笑:“哦,我知道我知道,徐勋他媳妇嘛。美女,你怎么跟他们家有来往,那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霁笑了笑,抬腿往前走。
瘦高黑影见状叫道:“哎,哎,你别不信,他们家是找死,过不了今晚。”
颜霁不理会。
要真有鬼怪神魔因果报应,瘦高黑影这种嘴贱爱挑事的早接受教育了。
她走了十几步,扭头一看瘦高黑影没跟过来。挺奇怪的,一般这种性格的人恨不得跟到别人家里,看来王晓萍和他老公徐勋家里也不好惹。想想不奇怪,这片拆的七七八八,留下的肯定都是些钉子户。
王晓萍住在防疫站家属楼,那是七十年代的老建筑,三层筒子楼,一层共有一条走廊。
颜霁眯眼看去,不由心中叹为观止。黑暗中的那栋家属楼已经被铲平掉三分之二,断壁之处墙面凹凸,钢筋狰狞。旁边歇着一台推土机,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剩下三分之一的危楼,耸立于废墟之间。楼顶红旗招展,墙上贴着巨大的毛爷爷半生照,间隙之间挂满白底黑字的横幅。
颜霁迟疑了几秒,抬步走近危楼。楼前一块大水泥块上摆着一个黑色香炉,插着三根线香冒着点点红光。
颜霁试探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一楼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黑漆漆的也看不真切,隐约看见门缝里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你是?”
“我是王晓萍的老同学。”颜霁慢慢走过去,“过来看看她和孩子。”
老太太没听真切,猛地探出头:“看孩子?”
颜霁闻见一股臭味传来,停下脚步抬了抬手里的礼盒:“嗯,来看看孩子。”
佝偻老太太站在门里嚷嚷:“怎么就你一个人?”
听到对方有些埋怨的口气,颜霁微笑道:“他有急事脱不开身,我就一个人来了。”
“什么?脱裤子?”
颜霁哭笑不得:“他有事,来不了。”
“哦。”佝偻老太太咕噜一声,“你等等。”
颜霁站在原地,隔着门缝看老太太身体怪异扭动,两只手在身上抓来抓去。过了片刻,佝偻老太太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钥匙,挪动小脚走上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