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光太亮,他一时间竟然有些睁不开眼,他脸色渐渐暗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咔哒”一声的开门声,他抬起头再看,三四个医生鱼贯而出,他走上前去,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问:“家碧现在怎么样了?”
这间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傅家碧的关系,医生倒也没有瞒他:“生理上不过是发烧而已,心理问题不好说。这些年来,家碧小姐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一直在逃避当年她被绑架的事实。我们一直想通过各种手段为家碧小姐解开心结,但是很可惜,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甚至,我们发现她开始渐渐对当年一整年的事情都忘记了,这就成了一个死结。今天看来,不知道是什么诱因,引发了这次的昏迷,我们还在找原因。”
霍瑜沉默了很久,他脸色渐渐暗下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开口。
“是火。”他说:“诱因是火。”
心理医生眼睛一亮:“您是如何得出这个判断的?”
霍瑜远山一样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甚至如果仔细看的话竟然带着一丝悲伤,他慢慢讲到:“因为我在现场。”
“啊?”
“我说,”霍瑜顿了顿:“当年她被绑架,我也在现场。”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心惊不止,尤其是管家他看人的眼神都变了,而心理医生顿时拉住了他的手:“希望您能留下来,当年的细节看来只有您知道了。”
霍瑜沉默了半晌,神色里有些暗淡:“先让我上去看她一下。”
没有人拦他。霍瑜的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一声一声“咔哒咔哒”的轻响,众人屏声静气,都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与傅家碧的瓜葛和渊源恐怕很深很深。
霍瑜终于见到了傅家碧,他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她一头乌黑色的短发之下是她苍白的脸。
她没有一点儿声息,好像永远也睡不醒。
霍瑜来到她的床头,眼神尽数暗下来,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她的脸颊烫的惊人,还在发着高烧。仔细看,她的额前竟然都是汗,几根碎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之上。
这样相似的寂静的夜,霍瑜忽然间想起来,秋风的夜里,她紧紧拉着他的手,跪在霍氏的祠堂里,对着他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虔诚地磕头,作为霍家的儿媳。
那时候的她雪白的脸,一双眼亮如繁星。
霍瑜突然感觉到一阵胸口袭来的阵痛,他又记起来,他在美国见过她的那一面,精灵一样的人好奇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她一闪而过的羞红的脸。
那时候她多好,全然不记得所有不堪的过去,成为这样子美好的人。
霍瑜低下了头,颓然地坐在那里,嘴里不由得喃喃自语:“家碧,家碧。”
他眼眶终于红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可是傅家碧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她在睡梦里,忽然间开始有些不安稳,嘴里面忽然像是在叫什么一样。
霍瑜凑上前去,就听到她默默地在喊:“大鱼哥哥,大鱼哥哥……”
她突然开始流泪:“你骗我,我会死在这里的。”
她发着烧,开始说胡话,没有人知道她在睡梦里看见了什么,只是看到她眉头紧蹙,十分痛苦的模样。
他早就找过心理医生,医生跟他讲过,其实现在的傅家碧活得很好,这些掩藏着的记忆不记得反而少了很多痛苦。
可是,他受不了蛊惑,从美国重遇她的那一刻起,他脑海里便无数次闪现18岁时与她相遇的日子,晦暗的厂房里,她抓住他的手臂细声细气地说道:“大鱼哥哥,说好了,如果以后活着见面,你不准忘记我。”
她不知道的是,记得的人反而更加痛苦。
“家碧。”他拉起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近她,他眼里带了些怜爱:“我来了,家碧。我说过的,只要你叫我,我都会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轻轻讲道:“我当时说的话,都是一时之气,我怎么可能恨你。”
“你忘了我也好。”
夜色里睡梦中的傅家碧,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话,她仔细仔细地去听,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听清。她觉得有些渴,拼命地想睁开眼,她渐渐地好像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她在睡梦中,回到了16岁。
2007年的6月,初夏,她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被人拦路劫持,迷晕之后再度醒来,她已经在一个阴暗的仓库里了,这是一个破旧的厂房,她被塞住了口鼻,紧紧绑住了手脚,这里没有一个人。
16岁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在足足饿了两天之后,她头昏目眩,终于有人拿着一桶水将她泼醒。
一个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群小弟,他说:“你就是傅家碧?”
她不明所以,浑身发抖,丝毫没有力气回答他,他笑了笑说道:“这里已经不是布桑了,甚至不是中国。欢迎你,来到全球知名的金三角。”
“你给警方提供了一种新的验毒方法?就是你?一个毛丫头?”
后面有人凑到中年男人的跟前,讲到:“确实是她,新闻上都出来了。这丫头还拿了化学竞赛的国际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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