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家碧轻轻笑起来,拉长了语调,调皮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霍瑜清了清嗓子,打通了林姨的电话,甫一接通,林姨带着老布桑人细柔的语调问他:“怎么了?”
他说不清楚来意,林姨便欣慰的笑道:“好孩子,知道给自己老婆做饭。”
开了免提,这话也进了傅家碧的耳里,她站在边上,终于看到霍瑜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是有些难得一见的扭捏。
林姨教他:“自己和面,简单点就是面粉、鸡蛋、温水。三勺面粉加个鸡蛋,然后加温水,一定要注意水要一点一点的加,边加边用筷子搅拌,搅拌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去揉面……”
她轻声细语地说了很多,傅家碧就看到霍瑜在旁边奋笔起书地记,就像是小时候上学时,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一样,好学得不得了。
终于打完了电话,林姨嘱咐他:“要耐心,急不得。”
既然说要帮忙,傅家碧肯定不能袖手旁观,自告奋勇说:“你搅拌吧,我加水,你喊停哦。”
两个人靠在一起,头贴的这样子近,就像是从未分开过。
霍瑜修长的手指开始不停地揉面,傅家碧看着不成型的面团在他手里渐渐成型,并且真的成功地做成了面团,她都惊呆了。她早就明白这是霍瑜第一次做面,没想到居然第一步成功了。
按照林姨的教导,接下来需要醒面。
等待时间的答案。
厨房里静悄悄的,傅家碧忽然间看了一眼霍瑜,他正在洗手,慢条斯理的模样,这时候的他没有周身没有任何尖锐的气息,就这样子平和,她心中微微发酸,然后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脚。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她默默地说:“如果我好起来,我会不会恨你?”
霍瑜沉默,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夜里太过安静,她的轻声细语这样子振聋发聩。霍瑜的一生中,有很多时刻,他以为世界尽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也有很多时刻,他知道,他这样子害怕,无法给出任何的回应。
傅家碧笑了笑:“我希望不要,霍瑜,我不想恨你。”
她如果全然想起所有过往,这所有的情绪都夹杂在一起,也分不清是爱还是恨了,羁绊太深,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10分钟过后,霍瑜掐着表,面团醒好,他开始擀面,家里面也没有擀面杖,他拿了瓶红酒。
他顿了顿,然后讲到:“无论如何,家碧,我放不了手。”
“好。”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擀面然后认真地切面条,然后又开始烧大排,抽油烟机声音“嗡嗡”的响着,这人间烟火的气息给了彼此一个喘息的空间与时间。
从开始做面到真的吃上这一碗大排面,整整花了两个小时。
夜色早就上来了,硕大的落地窗外,抬头看,竟然看见了星星。
霍瑜招招手,说:“快来。”
他们在窗台上支了一个小桌子,两个人靠在一起吃着面,抬头就是星光,低头是布桑川流不息的现代大道。
味蕾被打开,肠胃间暖流轻轻流淌,这尘世此时此刻这样子安静,傅家碧听到霍瑜轻轻吸了一口气,他说:“家碧,十二年前见你,到现在,居然这么久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汤,悄悄笑了:“糟糕,好像没有做的那样好吃。”
傅家碧一瞬间就笑了,她拉住霍瑜的肩膀,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啊,很好吃啊。”
“家碧,你一直是一个很勇敢很勇敢的人,又一直是一个非常非常正直的人。家碧,你真的是……”他放下了碗筷,转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他的唇微微凉,他的声音轻而缓:“人间世上,你真的太难得了。”
傅家碧的心又开始微微发酸,这样子酸涩,就像是泡了许久发胀了一般,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站了起来,捧着霍瑜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她这一个主动的吻,带着些微的凉意和甜味,霍瑜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气息萦绕与交缠,这一个吻,他很快反客为主,攻城略地,却在最后放过了她,他抱住她,他说:“家碧,加油。”
最后,两个人吃完了各自碗里的食物,吃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了。洗过澡,傅家碧躺在霍瑜的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睡过去。
第二日的一大早,周氏的那一帮心理医生准时出现在布桑九号的楼下,开始给傅家碧进行长期的心理治疗工作。
在心里治疗的期间,傅家碧回到了东山别墅,傅琮和傅家琪的意思都想让她待在身边才能放心。
傅琮看到傅家碧这样子坚持治疗,好像也受到了鼓励,开始接受正常的化疗,头发掉光了,他戴了个帽子,看见傅家碧的时候却总是笑起来,跟她说:“家碧,说不定我会比你先好起来。”
霍瑜开始穿梭于布桑九号和东山别墅之间,每天就像是上班一样,倒也不做什么,只是每天拎着保温桶上门,嘱咐管家这是他给自己太太准备的早餐、中餐、晚餐。有很多时候,管家都差点以为自己虐待了傅家碧似的,连个饭都要别人亲自送上来。
傅家碧在一日接着一日的治疗中,看霍瑜的眼神也开始有了变化。
从欣喜爱慕,到难以言说,最后变成了平静。
他每每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看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每一面,都像是十二年前,转过身见她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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