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他从未停止过寻找你。”
“那又如何?
找了十年,他也没找到我。
抚阳离汶西不过几百里路。
他之所以找不到,是不相信我会栖身花楼,十年前高傲凛然,不可一视的秦家大小姐,十年后,却是人尽……
可夫的花楼女子。
他不是找不到我,他是压根不相信我会这般自甘下贱。”
萧樱感叹,时间真的是一把剔骨刀。
把秦诗身上的傲骨,剔了个干干净净。
“你并不希望他找到你。
你其实害怕他找到你……
秦诗,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阮家?”
秦诗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泪强行压下。
该流的泪,十年前已经流净了。
她如今只是秦诗,万香院的头牌。
“在我十五岁生辰的前一晚,阮夫人来看望我。
她拿着很多首饰,让我一件件试戴……
我当时很高兴,我家的血案一直没有消息,我有很久没有见过阮一鸣了,我那阵子情绪不高。
还有那个婆子,每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可是一见到阮夫人,我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了。
她让我坐在铜镜前,亲自替我簪上金钗,她语气很温柔的告诉我,从小就很喜欢我,一直把我当女儿。
我那时很感激阮夫人,觉得自己没了亲娘,可又有了一个疼自己的母亲。
可是……
随后她让婆子把所有的首饰收走了。
然后面色突然一变。
她说,那些首饰都是她给阮一鸣的夫人准备的。
她还说,阮家是名门望族,是汶西数一数二的氏族。
阮家的少夫人,一定要出生名门,一定要琴棋画样样皆精,一定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定要性子温良,任劳任怨。”
说到这里,秦诗冷冷一笑。
“阮夫人在你生日前一晚变了脸?”
“是。
你能想像到吗?
我正满怀心喜于要嫁给阮一鸣,可是阮夫人却说,我已经家破人亡了。
再不是昔日的秦家大小姐了。
我已经不配嫁进阮家了。
她还说,我如今住在阮家,给阮家惹了很多麻烦,阮家因此名声受累……
她说我如果想继续留在阮家,只能永远呆在这个小院中,足不出户,她还说,等阮一鸣娶了妻子,生了嫡子。
过几年,她会让阮一鸣收我当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阮家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过了十年,可是秦诗提起这些,依旧气愤难当。
这些萧樱从权铮和阮一鸣那里已经有所了解。
可终究不及秦诗出口来的震撼人心。
“你不顾一切去找阮一鸣,告诉他其母所为。
可是阮一鸣并不相信是吗?”
“是,当夜我便躲开护院,悄悄去找阮一鸣,不想阮夫人早就预料到了。
她派人半路将我拦回。
甚至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胡闹,便将我扔出阮家,让我流落街头,她以为我怕了?
可我好歹是秦家小姐,虽然家道中落,可我绝不会委屈自己最终沦为阮家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我宁愿流落花街……
随后两天,阮家隐隐有了办喜事的样子。
丫头婆子们忙了起来。
那个服侍我的婆子告诉我,说阮一鸣要娶妻了……
娶的自然不是我。
可是阮一鸣以为是我。
有一天趁那婆子松懈,我终于逃出了那个小院,我找到阮一鸣,我把他母亲那夜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可是他不信。
他坚信阮夫人答应他,娶我过门。
我让他去问阮夫人……”
“阮夫人这次应该是说了实话的。”
“是,阮夫人告诉他,他不能娶我。
说我满门皆亡,此时若大张齐鼓的娶我,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只能……
李代桃僵。
让他娶远房一个表妹,至于我,等过几年,风声过了,再悄悄娶进门。
阮夫人辩解,说会让我做平妻,与阮一鸣那个素昧平生的表妹平起平做,不分大小。”
竟然还有这样一出。
萧樱对于阮夫人作的功夫简直叹为观止。
为了让儿子娶个她顺心如意的媳妇,阮夫人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亲事最终一定告吹,因为阮一鸣至今未娶。
“后来呢?
你是如何离开汶西的?”
“阮一鸣安慰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是为了保护我。
见鬼的为了保护我……
如果真的为了保护我,阮家应该大张旗鼓娶我进门,我成了真正的阮少夫人,谁还会暗害我。
阮夫人即想甩开我,又怕和儿子交恶。
我怎么能让她如愿?”
就在阮一鸣成亲的前三天。
秦诗放了把火,她把自己的小院烧了。
她早一步将看守自己的婆子绑了,换了婆子的衣服,趁乱阮家大乱从后院角门逃出了院家。
她已经看清了阮一鸣,看清了阮家。
已经没了重回阮家的想法。
她身上没有银子,最终只能将仅有的几件首饰变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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