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父亲,祖母一定会把他揽在怀里,然后摸着他的脑袋慈祥的叮嘱他。
可以淘气,却不能做坏事,不能当坏人。
他那时候虽然听的不甚明白。
可那句不能做坏事,不能当坏人,却牢牢记了二十几年。
那样好的祖母,因为幺女,最终含恨而终。
他如何能不恨?
“你当我心里好受!”
谢吉信低吼。
他能怎么办?
那时候谢家表面看着风光,实则风雨飘摇。
铺子生意不景气。
只勉强靠着些田租过活。
他不能让谢家败在他手中。
他受不了那些乡邻用嫌弃的鄙夷的目光看谢家。
他要振兴谢家,他要当人上人。
他要可他只能娶婉云,只能在那个小地方靠着些薄田度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家一日不如一日。
那是个好机会。
简直就是天策良机。
他没想到那天婉云竟然会去新宅子。
等到他接到消息,已经迟了。
便是他闯进去把婉云带出来,她的名节也已经毁了。
那样做的结果,恐怕还会得罪贵人,他岂不是人财两空。
最终,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
“你心里不好受?
高官,厚禄,佳妻,儿女成双。
我看你好受的很。”
娄柏昀很感激萧樱,萧樱此时退后中,便是告诉他,他可以趁机把当年的事情追问清楚。
这成了他心里的死结,不解开,他一世难安。
知道了真相,让谢吉信受到报应,他便可以去祖母坟前请罪了。
让请母等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孙子无能。
“高官?
我这个高官简直就是笑话,你当我不知道吗?
朝上哪个官员真的看得起我谢吉信?
他们表面上恭敬,背地里骂我是奸诈小人。
你们娄家父子倒直接些,直接躲着我走。”
“躲着你?
不,我们父子只是不屑理会你。”
谢吉信脸上闪出怒意,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都到了这步田地,便是生气又能有什么用?
娄家是真正的钟鼎世家,便是全盛时的谢家也是比不上的。
老娄相卸任,凭着几句话便能让年轻的娄柏昀接任。
这样的面子,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娄相能享受此等尊荣了。
“婉云和你们娄家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小姑姑。”
娄柏昀淡淡说道。
饶是谢吉信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什么事而神情大变了,可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如晴天霹雳。
婉云是娄柏昀的小姑姑,岂不是说是老娄相的千金。
丞相家的千金,丞相家的千金为什么婉云一直没有提起过,两家门当户对,都只是那个小地方的富户而己。
怎么突然间婉云成了丞相府的千金。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是丞相府的千金,他何必呢?
他何必呢?
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啊。
谢夫人出身并不算高,毕竟谢吉信年轻时不太招人喜欢,一幅奴颜婢膝的样子,他努力了十几年,才勉强挤身权贵,他年轻时正经的官员千金是不屑嫁给谢吉信这样的小官的。
他妻子娶的随便,好在妻子争气,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女色上,谢吉信并不太看重。
他在意的,权势排在第一位。
只是到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意的,权势,女儿都没有了。
到了此时,娄柏昀告诉他,他年轻时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是当时娄老丞相的千金。
这简直就像个天大的玩笑啊。
丞相府的千金,娄家的小女儿。
老天这是和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啊?
谢吉信觉得自己这辈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年轻时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泯灭了良知,可最终却发现,如果他不这么功利,不这么算计,他其实可以很轻松得到这些。
他努力了一辈子,全然是场笑话。
难怪娄相父子对他如此深恶痛绝。
“她从来没提起过”“小姑姑若告诉你实情,以你的身份,配得上她?”
娄柏昀一脸鄙夷。
当时祖父十分反对这门亲事,虽然小姑姑养在乡下姨母家中,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终身大事如何能不在意?
还是祖母劝下了祖父。
说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既然女儿喜欢,出身低些便低些吧。
权贵之家有权贵之家的苦楚,有时反倒不及那些普通人家活的自在。
祖父最终点了头。
也许祖母之所以受不住打击,郁郁而终。
便是因为这门亲事,是她先首肯的,然后劝说祖父同意,她觉得是自己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至于凤庚娄家一脉向来以忠心为重。
虽然恨,可庚帝当时并不知道小姑姑的身份。
祖父只能用不知者无罪宽慰自己。
这些年每天上朝,看到庚帝,也是一种煎熬。
后来父亲接任,也每天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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