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为搜取情报,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驿站。在吴县,暗卫设有采薇楼、云水观、金鸣坊和醉春风四个主要的联络站,分散在城区的四角。除此之外,还有少数的茶肆零散地散落在城区中间。这些地方最初是为了暗卫藏身所设,到后来想着借此来探听情报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每日人来人往,言语繁杂。
日薄西山,乔陌一行走进采薇楼。
采薇楼一向属左卫长云纨管理,楼内的装潢极尽大气奢美。食案木材自不必说,连堂内挂着的纱幔都是绢丝材质,再缀以明珠美玉,让人好生眼红。云纨走向柜台,低声吩咐,又看了看进账收益。
乔陌和蝶言上了二楼靠着窗边坐定,等着云纨。
“云纨可真大气,暗卫四所里,可就采薇楼最为豪气,我的醉春风连这一半都不及呢。”蝶言喝下一口茶水后开始感慨。
“你可别取笑我,醉春风可是个好地方,暗卫里多少人想要呢。采薇楼不过是表面光鲜亮丽罢了。我方才看账本,吃紧得很。”云纨缓缓走来,一举一动都十分温婉,连抱怨听上去都是娇嗔。
醉春风是青楼,肥水最大,管理起来也无需费神。乔陌正是觉得蝶言素日里咋咋呼呼,才会将醉春风交给她打理。而云纨一向沉稳,做事滴水不漏,这也是乔陌让她打理采薇楼的原因。
“那些个眼红醉春风的,是眼红里面的姑娘还是收益啊?”乔陌笑道。
“醉春风里面的姑娘个个柔情似水的,哪像我们这么糙?蝶言你这选姑娘的目光倒是很不错呐。”云纨也打趣道。蝶言吞下糕点,“那当然,醉春风既然是青楼,可不得有点青楼的妩媚?要是里面的女子都像我们一般舞刀弄剑,不解风情,客人都没有。我啊,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会做,可是知道该是如何。”她说完,不无骄傲的看着二人。
小厮将菜肴端上来,为她们摆好俯身行礼后便退下了。三人有说有笑,享用菜肴。
“真的不去醉春风转一转吗?”蝶言一脸热切,刚刚喝了酒的脸颊变得微醺,两人见状不由得笑她:“瞧你一副醉了的模样,罢了,就在街上转转也好。何必拘于一处,怪难受的。”
三人本是随意地在街上走动,蝶言突发奇想:“我要去放河灯!去那!”
乔陌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水面粼粼,泛着些许河灯,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还有一些小舟在水面上轻轻曳动,乘舟赏景,岂不美哉。
“诶,你们看那人,是不是少将军?旁边那个,是少夫人吧?”乔陌云纨闻声望去,孙权同谢淑慎一起上了一叶小舟,身边并无一人跟随。“少将军果真是谦谦君子,你看到没看到没!还扶了夫人一把。”蝶言此刻正冒着星星眼。乔陌无奈:“不过是虚扶一把,而且,他们是夫妻,这些举动很正常好吗!”云纨看着蝶言,对乔陌低声耳语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蝶言这个性子,万一叨扰到少将军就不好了。”乔陌点头,一把拉过蝶言,捂住她的嘴,耳语道:“回府。”
另一边,话题中心的孙权和谢淑慎则相顾无言。
谢淑慎的神情在黑夜中看不真切,不过孙权也知道她是在不满意,大家闺秀深夜外出,嬉戏游船,有失家门风范。孙权咳嗽一声:“马上就到乞巧节了,我可能有事,陪不了你。今日,就算是提前同你过了罢。”谢淑慎颔首:“多谢夫君记挂。”便不再言语。孙权不发一语的划桨,深感无力。小舟行驶到江面中央,孙权索性停了下来,躺在船板上看天空。
“淑慎,你看,满天的星星。”
谢淑慎闻言坐在他身边,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附和他说:“是啊,繁星璀璨。”
“你自嫁入府中便终日闷闷不乐,为什么?”孙权依旧看着夜空,口吻平淡。
谢淑慎顾左右而言他,劝谏他说:“夜深了,回去罢。”她越是如此,孙权就知道,他已经触碰到了话题的核心。这答案,是谢淑慎最为重视的秘密。
其实她也很好开口,两姓结亲,无情无爱,就可以搪塞过去。她没有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他,孙权都不知道自己该庆幸于她的实诚还是悲哀于她连借口都不屑于对他说。
“你不愿说,那就只好我自己来想了。该不会是一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死的故事吧?”孙权笑着看向她。谢淑慎却为了这个看似平和的笑容吓得一抖,身子止不住地寒颤。
亏她还是谢家女儿,这点都禁不住吓。
孙权懒洋洋地开口:“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啊。不过你谢家的身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被你这个闺中大小姐看上呢?不过——”孙权起身坐好,“若是你已经同他定亲,我孙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劫匪,断然不会棒打鸳鸯。所以你要明白,就算不是我,你也嫁不成。”
谢淑慎精致如面具的脸上终于漏出了一丝破绽,她压抑不住心底的情绪涌动,小声抽泣。
“如今就只有你我二人,你但说无妨,我就当听个故事了。”
谢淑慎对上他碧色的眼眸,调整好情绪才开口:“故事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可这件事,还没有结局。”
孙权心里一凛。
“如你所言,谢家的女儿该做什么,我比你清楚。”谢淑慎苦笑道,“该嫁给谁,我也清楚。今晚若你是真当故事听,我可以讲,不过希望你,听过即忘。”她说罢,朝孙权跪下行礼。孙权连忙将她扶起,进了船舱,“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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