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先生引见。”二人同时揖礼,态度恭谨。
鲁肃小声对乔陌道:“公子说,你先带着步家姑娘四处转转,等下再回来。”
“知道了。”乔陌拍拍步骘族妹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你叫什么?”两人在一家汤饼铺子坐下,乔陌开口问道。
“步练师,你呢?”
“乔陌。”
步练师翘首看着摊主,嘴上一刻也不停:“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想尝尝这汤饼是什么味道。听说北方的人都爱吃这个,可惜皖城没有,我——”
“皖城?”乔陌铺捉到了关键词汇,反问步练师。
“对啊,我之前在皖城住,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步练师见摊主端来,急急地接过来,朝摊主道过谢后便开始享用佳肴。
吃了两口后,才想起乔陌的问题,“大概四五年了?”她不确定地说,“当时讨逆将军攻打庐江,母亲带着我东渡长江,漂泊了好一阵子,才到了淮阴安定下来。后来母亲病逝了,我就跟着族兄一家,现在他出来想谋差事,我也就跟着他一起来了吴县了。”她吃着东西,说话还含含糊糊的。
乔陌慢条斯理地吃着,她本来就对汤饼一类的食物兴趣不大。
步练师吃了一大半,抱怨道:“没我想象得那么好吃。”她放下汤勺,两手收回到腹部,“我之前听说汤饼时还以为多好吃,什么浓厚的羊汤,又稠又香。搭配着绿色的葱花,汤里一片片的羊肉若隐若现,像是摄人心魄的美人。再蘸上一点辣椒面,入口便是鲜香辣味,就像是——”她还在自我陶醉中,乔陌就冷不丁地泼她一盆冷水,“你像是吃过一般。”
步练师蔫蔫的,“以前小时候姐姐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才想了汤饼许多年。”
“也不至于吧,总还是有卖汤饼的地方的。”
“姐姐有一次上山砍柴被山贼杀死了,汤饼是她最爱吃的东西,母亲睹物思人,也就不吃了。我也没钱,所以只是白白想着,不曾吃过。”步练师提及亡姐,有些惆怅。
“倒也不必太伤心,这世道,便是如此。”乔陌安慰她道。
“你又没死过姐姐。”步练师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乔陌吃汤饼的手一顿,旋即放下汤勺,也学步练师一般抄着手在胸前。
“死过一个妹妹。”乔陌看着她的眼睛,“虽然我们之间毫无血缘可言,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就比我小——总之于我而言就像是我的小妹妹一样的存在。”
步练师怔住,她还真没想过原来乔陌也有和她一样的经历。
可能是因为她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块怎么也撼不动的巨石,这样平静、云淡风轻的一个人,怎么会还隐藏着汹涌波涛一样的感情呢?
“我还以为你……”步练师讪讪地开口,想要缓解一下尴尬。
“没什么,这种事情也不是拿来大肆宣扬的事情。”乔陌自嘲地笑了笑。
“她是个怎样的人?”步练师还是比较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让这么一个面色冰冷,就差没有拿着笔墨写上四个字——离我远点的人,会因为她的死亡而动容。
乔陌又开始吃汤饼,很久才回答步练师:“很爱吃绿豆糕的人。”
步练师:“嗯?”
“很爱和好看的小女子弹琴跳舞的人。”乔陌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总之,是个很开朗的人。”
步练师看着她如昙花绽放般转瞬即逝的笑容,莫名有些心疼。只是她们也不过一面之缘,她哪有立场去去握着她的手,殷切劝导呢?
但是还是抵挡不住她一贯善良的本性,步练师劝慰道:“逝者逝,生者生。强求不来的。”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适合乔陌的宽为方式了。
“那你姐姐呢?”乔陌顺水推舟,给她个台阶下。
“她,”步练师笑着说,“我六七八岁的时候吧,记不清了,”她一连串地说出几个数字,乔陌不禁莞尔,“具体时间我都记不住的。姐姐她貌美心慈,怎么夸都不为过,还很温柔。”步练师着重强调着,“说话轻声细语的,女红也做得很好。一到年龄,提亲的人可多了,大家都争相娶她呢。”
乔陌静静地听她讲,偶尔也报以微笑。
步练师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来,“只是这些事情,我都没记住。姐姐千好万好,贤良淑德的好处,都是别人讲给我听的。”
本该是最为亲密无间的人,到最后,还要从别人口中来听说她的过往种种。
“我觉得不是你太小的缘故,是你根本就没想记住这些事情。”乔陌一针见血地评价她。
“是吧,”步练师用她认为欢脱的语气回答道,“总是记着伤心的事,那我们的脑袋不得疼死啊?”
乔陌被她新奇的言论搅得好笑,看她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走吧?”步练师点点头,伸手掏钱。
乔陌拦住她,“我来吧。”
“不用,虽然不能请你吃,但是我自己的还是可以的。”她放下五个铜板,朝前面走去,“走吧,再去逛逛。”
有那么一瞬间,步练师恣意的笑容让乔陌再次想起了蝶言。在记忆里,她冲她张扬地笑着,叫她:“阿陌,快来。”
乔陌眼眶有些湿润了。
冰火两重
乔陌和步练师逛了有半个时辰后,估摸着孙权那边已经结束了,才回到四方来吴馆。馆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不见孙权和步骘阚泽的踪影。乔陌让步练师自己在下面等着,自己上楼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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