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看着被夜风吹拂着的头发,里面还掺杂着一根白头发。他向上望去,甘宁约莫二十到三十岁的样子,怎么就有白头发了?
他止住哭声,伸手接过来,小心地包好。也终于对父亲有个交代了。他捧着头发,又开始嚎啕大哭。
“都回营帐吧。”乔陌扶着凌统,让洛千帆把自己的剑拿着。
“乔陌!”甘宁叫住她,“我有话……”一向豪放的甘宁此刻支支吾吾起来,乔陌从洛千帆手中拿回自己的剑,让她送凌统回去。
“什么事?”自甘宁来吴那日算起,这才是乔陌第一次同他面对面说话。
甘宁有些局促,乔陌若是发火倒还好些,可现下这么平静,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还生气吗?”甘宁试探着问道。
乔陌愣住,“我生什么气?”
甘宁慢吞吞地开口:“之前,沙羡城,你不是挺生气的吗。”
“主公都接纳你了,我为什么要生气?”乔陌说着,把剑插在地上,双手扶着。孙权给她的新玉珏一摇一晃的,发出悦耳的声音。
“那……”甘宁在自己身上找一阵,终于翻出一个小手环,“这个你可以收下了吧?”乔陌扫一眼,是她那日丢在沙羡的那个小银铃手环。
“这算什么?赔罪?”她还是不温不火的语气,甘宁也有些急了:“你都给我看了这么久的脸色了。说话也夹枪带棒,到底怎样你才原谅我?”
乔陌语气慵懒,但终于是正常情绪了:“原不原谅的,很重要吗?”
甘宁闷闷道:“重要!”
乔陌不接他的好意,偏过头,“我都救你的命了,还不算原谅你啊?”她说完,戏谑地看着甘宁,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了,你的命,也归我了哟。”
甘宁脱口而出:“你阎王啊!到处收命债。”
乔陌噗嗤一笑,收回剑:“知道就好,所以别惹我,不然阎王让你五更死,你——”她指着甘宁,“连三更都活不到。”
她说完就潇洒利落地转身离开:“你那手环,还是给心爱的姑娘吧!”
孙权对于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设宴时,还特意将两人隔得远远的。他举起酒爵对着董袭,“今日之会,实乃卿之断绁之功也。”董袭举起酒樽,谦虚道:“主公谬赞!”
等大家喝完后,孙权又说道:“黄祖与我江东从来都是不共戴天,今日能够攻克黄祖,一举拿下江夏,是各位奋勇厮杀的结果。”他又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出声唤道:“公绩。”
凌统恭敬地行礼道:“主公。”
“你以弱冠之龄继承旧部,这几年讨伐山贼也是战功卓著。昨日与董袭一道不计生死地与邓龙厮杀,着实令孤感动。”孙权诚恳道,“此番,也算是父仇得报了。孤晋你为承烈都尉,希望你继承先父英勇之志,不忘初心。”
凌统拜谢道:“多谢主公!”
安抚完凌统,孙权又转向甘宁,“这战打得如此顺利,也要多谢兴霸的助力。”这种场合下甘宁老实许多,他一改往日习气,低眉顺眼道:“宁不敢居功。”
孙权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赞许道:“有功之人,自当奖赏。既然攻下了江夏,就赐兵让你驻扎在当口,如何?”当口接近夏口,而夏口又是控制长江水陆要冲之地,十分重要。况且以前黄祖在时,甘宁大多受到冷眼,如今以新身份故地重游。甘宁只觉得其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见孙权如此信任自己,甘宁喜不自胜:“多谢主公!”
黄祖一应事情处理完之后,孙权引兵缓缓撤退,但并不是回吴县。
“去柴桑?”乔陌疑惑地看着孙权。
孙权此时正看着身后的舆图,对于她的惊讶也置若罔闻,“对,你猜猜为何?”
乔陌凑近看着舆图,这几日孙权都把兵力部署在江夏一带,只是让贺齐领了一部分去镇压黟地和歙地的山越人,又分了一小部分去守住合肥。主力军队都是沿着柴桑至夏口一带布防的。
“荆州。”她看着孙权,征求对方的答案。
孙权哂笑,不发一语。乔陌见状,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鲁肃以前在与孙权合榻共饮时,就说明了荆州的重要性,那日甘宁拜见他时,虽然她不在堂,后来也听赵天肃说了甘宁的西征之计。
所以她猜到了荆州。
“黄祖一役,我们攻克江夏,荆州刺史刘表如断一臂。”孙权面向她,“曹操也觊觎此地,所以我们要赶在曹操之前,拿下荆州。”他坐下,又接着说:“刘表本就病重,黄祖的事情对他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只怕命不久矣。”
“属下还听说,刘表家宅不宁啊。”乔陌狡黠一笑,孙权也想到此节,更加志在必得。
刘表的夫人蔡氏,一心想扶持自己的儿子刘琮为下一任荆州主人。但大儿子刘琦并无错处可寻,两人对对方的目的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蔡氏的枕头风日日吹,夜夜吹,终于把刘表的心吹动了。一时之间,颇有些废长立幼的趋势。刘琦急了,还干出了上屋抽梯的举动,终于听到良策,领兵江夏,与周瑜对峙。
“废长立幼之事,袁绍就已经错过一次了。怎么,那刘表还打算步他的后尘?申生的教训还嫌不够?”孙权鄙夷道。
乔陌见他心情不错,趁机打趣,“那依着主公的意思,是以后自己断然不会做出废长立幼之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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