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穿着蓝色的衣服,衬得面如白玉。
后来二哥见我确实没有嫁人的心思,也就召回玉荷了。
毕竟待了七年,还是了解凌统的。她说,凌统在这几年,最爱吃鱼。
“乱说什么,第一次见面我就请他吃鱼,他吃得可痛苦了。”
玉荷看着我,忽然哂笑:“郡主真的不明白吗?”
然后她轻轻说:“因为郡主说喜欢吃鱼啊。”
我没再说话,象征性地笑一笑,然后继续看书。心中其实已经在不停翻涌着情绪。
为时已晚,为时已晚。
吕蒙白衣渡江,奇袭荆州,关羽被斩。
刘备愤然起兵,二哥匆忙命人备战。孙桓自告奋勇,却狼狈而归。二哥决心背水一战,将江东能叫得上名字的将领都派去了。
其中也有凌统。
我整日里坐立不安,索性住到江边的寺庙里去祈求祷告。
我觉得我将毕生的虔诚都献给了佛祖,但它可能觉得我临时抱佛脚,不肯听我的祷告。
凌统战死。
我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上一次穿,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江水滔滔,我什么也没想,只是纵身一跃。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
身行影亦随,岂可一独存?
凌统,我来陪你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
番外直道相思了无益
皖城的人都知道,在陌路坊能买到最特别的酒。
陌路坊的酒随着时令不同制成,随着岁月流逝,酒的种类也不同。春天的酒叫“不故颜色改”,听说是折了玉兰花入酒;夏季的叫“燕燕于飞”,一个让人听起来就不知所以的名字,一干士子听了都嗤笑老板娘附庸风雅:《燕燕》的故事明明就应是暮春三月,放到夏天来,可见是盲目无知了;秋季叫“木落”,喝的人都默默猜测酒里是否有落叶;冬季的更难以揣摩了,叫“经年事”,酒中带着梅花的香气。大家记不住的,都叫它梅花酿。这是陌路坊新奇的酒买的酒,平日里老板娘酿些玫瑰醉,桃花醉这一类寻常酒肆里面的酒。但比起酒肆里千年不变的浊酒,陌路坊的不只强上多少倍。
酒坊里只见老板娘一人,打杂的伙计都只是在最忙的时候才会请一两个。这就又加深了大家对这个老板娘的猜测。但是却不敢有人在其门前叫嚣。以前偶有酒徒轻浮闹事,老板娘只是不在意地笑一笑,柔声叮嘱道:“客人自重。”不知趣的酒徒以为这是在挑逗情趣,便更加大胆地上手。
结果只是被老板娘摔出门外去,还痛得嗷嗷大叫。
一来二去,大家买酒时都低眉顺眼了许多,更有胆小者,使唤旁人去买酒,再不敢自己去。
“今日有葡萄酒。”看了陌路坊的牌子,爱酒之人都奔走相告。大家买过多次后都明白了,老板娘的葡萄酒好喝,但有一人说老板娘今日心情奇差,舀酒的时候洒出来好一部分,他才出声,老板娘就狠狠剜他一眼。将手中的木勺砸进酒中,发狠似的:“不卖了,出去!”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多言,匆匆忙忙地走了。待走出十步余后才觉得气闷:我又没做错什么。
有好心人提醒他道:“今日是七月初五,去年也是今天,老板娘将一个登徒子打得几乎给没命了。”
是以没有人愿意触霉头,想喝的人让妻子去买,这是男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乔陌早早地收了摊关了门,就往山上去。今日是兄长的忌日。她在云纨墓旁又新起了一座衣冠冢,用以纪念兄长。
“我来看你们了。”
她将酒依次到在墓前,向他们介绍说:“这酒卖的不错,给你们也尝尝。”
“我在皖城过得很好,记得刚开始当暗卫的时候,就是在皖城。这里的街道,吃食,店铺,对我来说都是异常的熟悉。”乔陌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像是回到了家。”
她望着兄长坟墓的方向,“那年夏天,和谢夫人一起赏过荷花,所以我用了夏天的荷花来酿酒纪念她。再用包含她名字的燕燕一篇,做了这酒的名字,哥你尝尝,如何?”
风摇曳着坟上的野草,乔陌笑道:“就当你说好了。”
她又给云纨到了一点经年事,“你啊,就因为冬日里的一场屠杀而一直郁郁寡欢,内心郁结。所以这冬天的酒给你喝。”
她蹲的有些累,就靠着云纨的墓,“曾经我在蝶言墓前发问,她的死是否有蹊跷。如果是,就吹一地落叶,那天风还是挺大的。可是你猜如何?竟然没有一片落叶。”
她又到了些酒,“看来蝶言是希望我好好活着,不被那些杀戮困扰。”
“可是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呢?我下不去手为你们报仇,但也不愿踩着你们的尸骨和他相伴,只好逃走了。”她征求意见似的看着这两座坟,“我是不是很没用?”
说话好像很费神,乔陌说了这么一会,觉得浑身疲乏得紧。
“我走了哦,今天太累了。”连东西都不想收拾了直接抽身离去。她没注意到,远处有道人影画下了她的画像,尽可能地记录下言语。
而这些东西,都在几天之后呈上了孙权的案几。
不过中年,却已经两鬓生白,他欣慰地看着带有乔陌画像的木板,一遍遍地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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