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使花了两个时辰读完,心中除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意难平,别无其他感受,满怀郁闷无处发泄,最后索性连夜风风火火地穿过三座城池,抵达临安,想好好与这位巨先生聊聊,有关后续的续写事宜。
然而他人还没到童话镇,就被自个儿徒弟布下的天罗地网给捉住了。
后来经过一番绕,才弄明白原来那巨先生就是自家徒弟未过门的王妃。
人家之所以封笔,是因为没那个命再往下写。
如此听来,他瞬间对人最后一本书猛转苦情悲剧有了体谅之心。
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想看到《与君绝》中男女人物有个和满结局,是以来不及等待徒弟出发的日子,便自行按着他给的地址,跑来了南城。
好不容易找到旮旯地里的宅门,迫不及待地想给人看病,谁知小清风跑出来跟他说了句“一个时辰后再来”。
想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几十年每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但对上巨先生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写作者是大爷,为了苟个结局,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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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这两位写作者和读者之间展开了一段史诗级会晤。
沈宴秋起初表现的多显敷衍,有些不相信这个十句话里有八句都在暗示她改写新书结局的聒噪老头能治好她的病。
然而经过几天的调养,她的双腿确实开始恢复了部分知觉,泡药膳时也能渐渐感受到水的温热,最重要的是,之前风雨无阻三日一间隔的毒素发作竟然推缓了没有到来。
这时候她才确定,月使的医术真如他口中吹的那般,即便无解的毒也能让他倒腾出有解的来。
这天,沈宴秋相当应付地跟人表示自己会慎重考虑新书改写事宜,便在午后的疗诊结束后,为了避开他没完没了的“写作指导”,独自推了轮椅,去附近的田地晒太阳。
义芜村之前曾被燕秦的军队占领过,但后来薄易率兵南征,这座城池作为最早收回的一批,民间也以飞快的速度恢复生机。
正值春季,百姓下地耕种,农地景象热闹不已。
沈宴秋初来乍到时,曾用银两救济过附近不少百姓,是以路上遇到的邻里皆会与她问候两句或是帮她推轮椅走上几步路。
村尾吴大妈为人素来热情,看田地附近的路都是石子崎岖难走,便一路推着沈宴秋,顺便与她道些家长里短,纾解自己主妇生活中的诸多苦闷。
推到一处风光正好的地方,吴大妈看沈宴秋好似喜欢,便停下来多逗留了一会儿。
只见漫山灿烂的油菜花田中,有道颀长挺阔的白衣身形茕茕而立,恍若天降谪仙,出尘绝世。
吴大妈就这么随意惊鸿一瞥,便有些看痴眼,想到村里最近的传言,没忍住与沈宴秋叨叨道:“那就是咱们村新来的土财主,买下村里好几块地,还在山上建了栋新宅子。大家一开始都道是个中年发达的老头,直到人今儿早进村,才发现是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儿……”
沈宴秋眨了下眼,突然道:“吴大妈,狗子他爸好像在叫你。”
吴大妈茫然:“有吗?”
不过他们家的田地确实在这附近,听她这么一说,有些不放心,便让她在这儿歇一会儿,晚些再过来推她回去。
等吴大妈蹒跚的身影跑远,姜九黎方不疾不徐朝沈宴秋走近。
他的手上捧着一束刚采摘来的油菜花,在日光下金灿耀眼,煞是好看。
许久不见,两人再见到对方,多少有些生涩与局促。
沈宴秋双手搭在膝上,指尖紧张的抠着,因有袖袍遮掩,这才没展露的太明显。
姜九黎在她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眸光灼灼地凝着她,良久,方启唇说道:
“我听心儿说,你一直想到江南来,过上买田种地的简单平实日子,然后寻个村口王员外或是土地主什么的嫁了。我这阵子已叫人帮我在这儿买了地,也建了房,他们说,占地够百亩的便称的上是土财主……”
他缓声说着,中间语调顿了顿,“你现下看看,我能行么。”
空气中尽是新生的青草清香以及湿润的泥土松香,莺飞草长中,孕育着无边万物复苏的朝气。
大亮的天光下,他们的眸底清晰印着彼此。
姜九黎道:“秋秋,我还是你的黎明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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