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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面上一沉,眉间已是露出了些许的不耐烦:“那便开始吧!”
    “是。”
    敬妃与阮修容相视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向古琴走去的孟长瑾。
    李洵时身子向后靠去,手上拿着杯盏,似是在把玩,只是一双褐眸深如千尺潭,神情难辨。
    孟长瑾婉婉落座,水葱似的玉指轻放在琴弦上,双目微闭,眼前浮现出了曾经孟长庆坐在梨花树下弹这首曲子的场景。
    那年梨花满挂树枝,一阵风吹来似是下起了一场雪白的梨花雨,洋洋洒洒,肆意飞舞,落在孟长庆被风带动的青丝上,落在轻拂的琴弦上。梨花瓣在风中轻颤,撩起了一阵暗香。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画面,时至今日依然在她脑海中那么清晰。
    孟长瑾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第一个音符响起,耳边一切的嘈杂都消散。
    众人看向大殿中央,只有一个消瘦素青身影的女子和一架古琴,潺潺如流水的音律自她十指间流出,又仿佛女子的倾诉,一曲三叹。宫灯的光线洒下,仿佛星河落于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上,音符悦动,好似精灵在她身侧舞动。而坐在正中的女子,发髻上虽未插珠钗,可那如瀑的青丝更衬得玉肌如花,出尘淡雅。
    随着她指尖的变幻,那琴音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好似江河翻腾起波涛巨浪,惊涛拍岸。
    就在众人惊叹不已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自琴间传出,绕梁的琴音戛然而止,琴弦震动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尤为刺耳。
    “啊!”
    殿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思绪部拉回。
    “弦,断了!”贺宝林离得最近,她伸出脖颈往那处仔细一瞧,发出一声轻叹。
    孟长瑾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放于身侧,伸出左手抚住了震动的琴弦,脸颊似乎因为震惊而失去了血色,显得苍白如纸。
    安达隔得虽有些距离,可孟长瑾这一系列动作却被他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来不及多想,他步伐急促地走至孟长瑾身侧,走近他才看出,孟长瑾放在身侧的右手正轻微地颤抖。
    安达顺着她的右手向下看去,只见一抹刺眼的猩红顺着她指尖流出,落在深色的地毯上,瞬间隐匿不见。
    心口就像是被钝器击中一般,一阵酥麻遍布身,怎么都动弹不得。
    “安达,把琴抬下去。”
    低若细丝的声音从安达身侧传来,安达拳头紧攥,握出一丝生疼才缓缓放开。他朝着一处看去,碧溪和香芹领会到他的目光,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三人抬着古琴正准备退下,只闻得身后传来尖酸的声音:“哎,真真是可惜了,孟妹妹拂得一手好琴,方才还给了我一种是庆昭仪弹琴的错觉,只可惜……”
    “只可惜学艺不精,”敬妃看向阮修容,半是责备道,“如今已经是庆才人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庆昭仪。”
    “嫔妾入宫时日短,未见过姐姐们口中那位惊世的庆才人。”贺月岚指尖在昆玉瓷盘上划过,似笑非笑道,“只是孟宝林今日这一出,倒是有种东施效颦之感。”
    “嫔妾不才,”孟长瑾忍着手心传来的阵阵剧痛,右手置于身后,缓缓起身,“自知一丝一毫都及不上孟长庆,让诸位姐姐见笑了。”
    “既是如此,为何特意要弹奏这首曲子?”
    坐在一旁的容妃之前一直仿佛置身事外,如今突然开口,倒是让人费解。
    孟长瑾抬头看向大殿正上方,见那人正斜靠在榻上,似是为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少顷,才缓缓启唇道:“嫔妾只是想念当年弹过这首曲子的人罢了。”
    在座众人不料她会这么回答,一时都禁了声,或是左顾右盼,或是低头不语,又或是斜眼偷瞄坐在正上方那人的神情。
    “陛下,”王裕上前一步,附在李洵时耳边低声问道,“还赏吗?”
    李洵时手指在酒盏上反复摩挲,杯中的酒影投在他的眸间,似水光浮动。突然他将脸一扬,眼神间闪过一丝寒芒,冷峻的面部线条在宫灯下更加分明。
    王裕见他点头,立马对着殿下众人高声传道:“陛下有令,赏!”
    第41章 宴散
    殿内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叶容卿几个舞步间,几行大字已行云流水般在两面铺开的宣纸上落成,一阵阵赞叹声如沸腾的水在殿内翻滚开来,
    “来,走近些,给哀家瞧瞧,这叶才人写了些什么?”
    几个宫人拉开宣纸,向着太后和皇帝的桌案走近前几步。
    “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
    这两行大字正倚交错,笔画如勾,隽秀有力,一如其人。
    “好字!”太后抚掌大笑,“珮含你也来看看。”
    珮含在一旁附和道:“是是是,奴婢虽然不懂书法,只觉得这字跟挂在殿上牌匾上的字一般好看。”
    “你啊,”太后有些无奈地朝她指了指,突然想起什么,接着笑道,“哀家倒忘了现下这里正有一个字痴。”
    众人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向皇帝,这才知道太后口中的“字痴”是谁。
    李洵时仿佛没听到周围的声音,双眸低垂,眉目间都是肃然之色。
    “陛下!”王裕见李洵时似是出了神,有些焦急地在他耳侧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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