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昨晚他走后到现在,耳边时不时便会响起他这一句话。
孟长瑾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慢慢将手放下。
“宝林这样多久了?”
香芹捧着衣料从屋内走出,迎面就碰上了正站在廊下的安达。
“用过早膳就这样了。”香芹停下脚步,有些担忧道,“宝林这样,莫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达出声打断:“不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尖锐,又放缓声音说道,“别想太多,你先去忙吧。”
香芹嘴唇动了动,又觉得无从开口,扫了他背影一眼就走开了。
安达站在廊下注视着站在柳树下的人影,有一种不适的感觉如破土的种子一般从心底钻出,那瞬间长出的藤曼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心房,呼吸也渐渐变得不顺畅。
良久,他才迈出脚步,朝着那处走去。
“宝林。”
孟长瑾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去,见来人是安达便冲他一笑:“晚点将这花灯收起来吧。”
“是,”安达抬眼看了下头上的花灯,此时觉得这花灯竟有些刺眼,于是低头问道,“今日文德殿还去吗?”
“不去了,”孟长瑾转身往屋内走去,一边朝他比了下右手一边道,“这手今日握笔还有些困难,等明日好些再去吧。”
安达知道以她的性子,只要皇帝不开口,无论如何还是会去文德殿的。听她这样讲,就知道是昨日皇帝开了这个口的。
想到昨天皇帝特意过来,竟只是为了亲口对她说这一句,安达顿时觉得口中酸涩,想到以后恐怕皇帝过来玥覃苑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他心里开始不好受起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安达不禁气恼自己。
她若能真正得到皇帝的恩宠,以后在这宫里便不会再像今日一般任人明里暗里各种欺辱和陷害。况且,自己在宫中的任务便有要助她得宠。如此一石二鸟,可他心里却如刀割般难受。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竟让他无所适从。
孟长瑾心中也有些烦闷,自然没有注意到安达那变化的神情,更不要说在短短这几步路间竟是想了这么多。
“孟宝林。”
孟长瑾刚一脚踏过门槛,便听到大门处有人唤她。
罗宝林携一贴身宫女自大门处走来,孟长瑾见是她,便转身走过去相迎。
“罗宝林,你怎么过来了?”孟长瑾与她互见了礼,就领着她往屋内走去,“里屋坐。”
罗宝林也不推辞,应道:“好!”
二人一进内室,安达便走到侧屋去唤碧溪和香芹。
“我还是第一次到你宫里来,”罗宝林一面四处打量,一面道,“你宫里摆式简单,不似那般富贵繁杂,倒给人一种舒适之感。”
孟长瑾屈膝坐在桌案一侧,伸手示意罗宝林落座,笑道:“罗宝林倒是雅兴,我对这摆式一窍不通,只是尚舍局给什么便用什么罢了。”
碧溪掀开帘子,香芹提着滚烫的茶水走近。
“我这里没有什么新茶,”孟长瑾将案上的茶杯掀开,递至罗宝林身前,“还望你莫嫌弃。”
香芹将茶水注入杯中,腾腾热气驾着茶叶那清幽的香气氤氲而上。
罗宝林拿起茶杯放置鼻前轻微摇晃,抬眼时眼底一片欣然之色:“我也不太会品茶,只知闻起来清香阵阵,让人心旷神怡。”
孟长瑾将茶杯举至唇边,轻吹两下,垂眸道:“这点我们倒是相同的。”
孟长瑾没想到今日罗宝林会前来,不过想到昨日自己在宴上替她解围,大概也能知道她过来的目的。
罗宝林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哂道:“我今日前来是向孟宝林道谢的。”
孟长瑾在一旁专心品茶,听她继续说道:“昨日多亏了孟宝林,不然我怕是要出大丑了,所以,我今日是专程过来道谢的,还望孟宝林不弃。”
说着,罗宝林有些局促地准备起身。
“不必如此,”孟长瑾立马将茶杯放下,伸手制止了她,“只是我离得最近,正好也是要轮到我了,倒是谈不上个谢字。”
罗宝林见她不肯受自己的礼也只好作罢,吩咐身旁宫女一声,那宫女便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兰花青瓷瓶。罗宝林将瓷瓶接过,推至孟长瑾案前,语调轻柔道:“这是我入宫时娘亲给我的金创药,据说对外伤是极好的,小小心意,望孟宝林收下。”
孟长瑾本欲推辞,可见她态度强硬,不好拒绝,只好吩咐香芹将它收下。
“我昨日虽是帮过你,但是现在也收下了你送来的金创药,昨日之事你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是,”罗宝林见她收下金创药,心里的大石也就放下了,“之前我还怕孟宝林不愿意收下我这小小的心意,昨日的事我也不会再提,只是孟宝林的仗义相助我必定不会忘记。”
见她语气诚恳,孟长瑾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才道:“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
罗宝林开口打断她的话:“可这举手之劳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说着眼圈微微一红,双目低垂道,“我虽是嫡女,可母亲是续弦,而我自小就胆小怕事,因此一直为几个哥哥姐姐所不喜。出了任何事情没往我头上扣就算是好的了,更别提会帮我了。我自知看清人情冷暖,就连血脉亲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宫里各自争宠的嫔妃们。因此,我知道这样的帮助多么难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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