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宫里真正得了皇帝宠爱的只有容妃一人,现在亲眼见着才知传言非虚。面前二人正对而坐,宛如一对璧人,自己倒像是多余了。
孟长瑾晃了晃头,不禁失笑自己怎么胡思乱想起来,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握笔的手紧了紧,重新摆正坐姿,一笔一画认真誊写起来。
李洵时和容妃也只专心于棋局,不再交谈,一时间,殿内只有清脆的落子声和“沙沙”的写字声,偶尔窗外传来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室独安谧。
时间在这里也变得缓慢,似也不想打扰这难得的安宁。
李洵时的余光扫到她身上,她正端正坐在那里,细碎的阳光将她的发丝镀成了金色。
这两日她没来,这一角竟显得空落落的,如今她来了,一如往常坐在那里翻书写字,那一处似乎才算是完整了。
才半个月,自己竟然已经习惯殿里有她的存在,这种感觉让他渐生烦闷。
到他落子时,他便是想也未想,就将白子落下,落完子后才意识到自己下错了。
容妃有些惊讶地从棋盘中抬起头来,都说人如棋,通过棋面可以看出下棋人那一刻的心境。李洵时的棋面一如其人,出手凌厉如风,但也目光长远,能权衡利弊。可他刚刚落的这一步棋虽有雷霆之势,却丝毫没有顾及到整个棋面。
容妃自入宫便时常与他下棋,因此一下便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看来,是有什么扰乱了他的思绪。
容妃不自觉地偏过头去,窗前左斜方角落,孟长瑾正在认真地抄书,莹白如玉的脸庞因着炎热,透出点点红晕,鼻尖也冒出些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泛着晶莹。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参见陛下,容妃娘娘。”高童走上前来对着二人俯身跪拜。
李洵时问道:“何事?”
高童抬头看了眼容妃,犹豫了片刻,将一道折子举过头顶,呈至李洵时面前,答道:“刑部尚书曹大人,太常寺正卿柳大人一道递了折子说要面见陛下。”
李洵时看也未看那折子,手拿着一粒白子在桌案上轻叩了几下,才开口道:“你只管去与他二人说,苏允在治理澶州旱灾一事上有功,既是有功,那定会有赏赐,朕已拟好圣旨,明日早朝讲会下旨恩赏。”
“是。”高童刚起身突然看到手中的折子,不确定地开口问道,“陛下,那这折子……?”
李洵时瞥了他一眼:“一道退给他们,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
“是,奴才告退。”
高童垂首应了声便退下了。
孟长瑾没怎么听他们的对话,可“苏允”这个名字却清楚地传到她耳里,心仿佛漏了一拍,失神间握笔的手一歪,低头一看,最后一个“秋”的最后一笔偏了出去,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第50章 相识
桌上的香丸已经烧尽,容妃将香炉宝盖打开,拿手在炉内感受了下炭火的火气,感受到火气不旺不淡恰好,便从香盒拈取一小块新的香丸放入,放好后盖上宝盖。不出一会儿,氤氲的香气从宝盖空隙里袅袅升空,新香清新带着一丝干涩,香味绵长能消溽暑。
容妃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宝炉宫紫,红袖天香,让李洵时有种远离庙堂,幽居草堂之感。
“让陛下烦心的朝堂之事可是这件?”容妃见他面色舒缓,柔声问道。
容妃这么问一则为忧他所忧,二则是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猜想。
李洵时与她偶会谈及国事,可都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候,即便当时恩宠万千的庆昭仪在一旁,陛下也不会提及半句,此事二人已心照不宣。
现在殿内除了他们二人,还多了个孟长瑾,她这么一问,便是想知道,若是一旁多了的人是孟长瑾,他是否会没有这种顾忌,是否会像信任自己这般信任她。
不可能的,应是自己多想了。她在心中笑笑,为自己竟也会有着这种小女儿的患得患失。
“嗯。”李洵时只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额角,再观棋盘失笑道,“这一局朕输了。”
“陛下这一局心思不在这棋局上,”容妃将棋子扫回棋盘,勾唇道,“现下事情也处理好了,可以好好与臣妾下一局了吧。”
“好。”李洵时笑了笑,低头开始收拾棋盘。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再有开口的意思,容妃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还在心中嘲笑了自己几句。
孟长瑾看着自己写坏了的那一笔,大感懊恼,这下一页已经写了许多字了,现在要撕下重写,真真是心疼不已。
她将纸页一把撕下,在手心里揉成团,扔到一旁,只好认命重新再写一遍。
李洵时听到她那处传来书纸撕碎的声音,便转过头,正巧看到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再看了一眼被她扔到一旁的纸团,问道:“写得好好的怎么要撕了?”
孟长瑾正在想他方才为何会提到苏允的名字,突然听到他传来的声音,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嫔妾……写……写错了一个字。”
李洵时眉心微拧,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投在她身上,似是要将她看穿。
孟长瑾对上他的目光,心间一抖,在他这略带冷意的视线下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
想到自己与苏允相识这事必定是瞒不过他,索性自己主动交代:“方,方才,嫔妾听到陛下说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似乎和嫔妾一认识的人同名,不知是否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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