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莞没理她,只直直的看着李氏,目光幽凉。
李氏从没见过这样的宋婉,被宋婉这样看着,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蹿到了脑门上,那丫头的目光分明不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一时间,李氏倒被她镇住了。
宋同见李氏呆呆的站在原地,只当是她手腕上吃痛,忙“哎呦呦”的唤着,过来松谢莞的手,道:“四丫头,这可使不得,你快放开。”
谢莞本也无意与她多做纠缠,只秀眉轻挑,冷哼道:“母亲最好想清楚,勾引殿下究竟是谁的主意。我这个人素来受不得委屈,母亲若不信,大可试试。”
她见李氏和宋同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便猛地松了手,直起身来,淡淡道:“我可以回去了罢。”
宋同急了一头的汗,迟疑着看向李氏,为难道:“夫人,这……”
李氏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紫青的手腕,脸上有些绷不住。可看着谢莞紧蹙的眉头和带着肃杀之气的眼神,她到口的训斥又吞了下去,只啐了句“没规矩的小蹄子,你且等着!”,便恨恨的走了出去。
宋同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恨恨的摇了摇头,道:“罢了,回去罢。”他言罢,便甩袖走了。
谢莞俯身将宋媪扶起来,郑重道了声:“多谢。”
宋媪狐疑的看向她,却见她已离开了。宋媪揉了揉耳朵,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宋婉像变了个人似的。
*
谢莞凭着脑海里杂乱无章的记忆,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摸到自己的院门。
一进门,便见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正坐在院子里,似是在剥莲子。
见谢莞回来,其中那个身量高些的便急急站起身迎了上来,扶着谢莞的手臂,红了一双眼睛,关切道:“姑娘可回来了,奴婢本想在柴房等姑娘,却被罗嬷嬷骂了回来……”
谢莞没说话,只斜睨着那个坐在原地的丫头,只见她仍旧剥着她的莲子,端的是泰然自若,仿佛眼里根本没有宋婉这个主子一般。而她手边放着的盘子已经满了,想来日子过得是闲适的紧了。
而那个身量高些的丫头所剥的莲子却只有寥寥几个,想来是心中惦记着她,心烦意乱自然是剥不快的。
谢莞头疼得厉害,便也懒得再做计较,只看向身边那个丫头,柔声道:“别哭了,我没事。”言罢,不等那丫头回答,便径自进了屋子。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的滑下去,许久才抬起头来,仰头看着天花板。
那次自尽,她是抱了必死的心的,可没想到,她竟还活着,而且还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与她原本的生活轨迹完全不同的姑娘,却又奇迹般的与顾迟扯上了关系,当真是造化弄人。
她本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顾迟了。
嫁入东宫的日子,是她平生所度过的最痛苦的日子,一个个漫长而又孤寂的夜,一个个清冷如冰的眼神,将她对顾迟所有的爱恋都消磨殆尽了。
她那时想不通,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少年,便想着嫁给他,这有什么错?
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非卿不娶。顾迟虽有一百样不好,却着实是个专一的人,他只喜欢萧瑶光一个,换了谁都不行。
当初她嫁到东宫足足半年,顾迟都没碰过她,若不是那次他喝醉了酒,把她当成了萧瑶光,也不会有那一夜的荒唐。
她尤记得,顾迟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还执着的唤着“阿瑶”,一字一字,都扎在谢莞心上,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她也能想起那份彻骨的痛楚和深深的耻辱。她也还记得,他端给她的那碗避子汤和他望着她的寒凉的目光。
谢莞用力摇了摇头,咬着牙从那份痛苦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她强撑起身子,走到梳妆台前,仔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里面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少女,如远山般飘渺的眉,杏圆的眼,皮肤过分的白,却又发着宛如月光般的浅淡光芒。唯独一双眼睛过分的凌厉了些,冲淡了面庞的柔和。
这是过去的谢莞不敢想象的脸庞,是汴京城的人们最喜欢的长相。其实谢莞原本也是长得很美的,只是她常年习武,又在西京长大,风吹日晒的,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宋婉娇嫩。当然,她眉眼间的英气也是宋婉这种养在深闺的姑娘所不能有的。
谢莞勉强克服了对于自己原本容貌的自卑心理,又往下看去,只见这身材颀长,骨骼均匀,虽纤弱了些,却凹凸有致,仅这一点,便比她原本的身子好了不知多少。
也难怪宋同会起了那样的心思,想要把她送给顾迟。
顾迟……恐怕她要查清谢家遇害的真相,便还是不得不接近他。
想到这里,谢莞心里不觉起了一层腻。她想起了她死前的事,悠远的,就像是一场梦——做不完的噩梦。
她胡乱的想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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