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宋嬛一个庶女,便是不配与她们坐在一处的,既然坐了,便该本本分分的,只图个不出错也就罢了。谁知她竟打扮得如此招摇,更得了萧瑶光和端王的青眼,将她比得这样高,便宛如把其余人都踩在了泥里,是一文不值的了。
贵女们素来都是好强的,再加上自己身份持重,向来看不起家中的庶妹们,如今竟被宋嬛轻易比了下去,自然是没人能服气的了。
徐有容本就坐在周围,见萧瑶光过来,她下意识的便避过了头去,可就算她不去看她,声音却总是传的过来的。
她嫌恶的挑了挑眉,便微微提着裙子站起身来,顺着坐席走了出去。
她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空旷的地方,有七八个少年在那里蹴鞠。他们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来自悠远地方的回音,倒让她觉得心境平复了许多。
徐有容看向身边的侍女,道:“你去请了宋四姑娘来,就说我在等她。”
那侍女应了,刚要离开,她又嘱咐道:“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侍女微微颔首,道:“郡主放心,奴婢省得的。”
徐有容见她走了,方才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一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后颈,另一只手撑在身后。她望着天空,不觉叹息着,萧瑶光那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呢?
想来,她不是真的喜欢宋嬛,而是想毁了宋嬛罢。
只可惜,宋嬛那姑娘还沾沾自喜,不知自己早已身处险境呢。被萧瑶光那种人盯上,还真是可怕。当年阿莞,也险些被她设计了……
那一次,顾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露出紧张的神色,他面容苍白,手指发颤,头也不回的便去救阿莞了。
她当时还以为顾迟心里真的有阿莞,把阿莞交给他,是没错的。谁知道,事情竟会逐渐变成今天这样,还真是可笑。
人心,还真是难测呢……
徐有容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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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徐有容一声惊呼,几乎整个人都被飞驰而来的鞠撞倒在地上。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强撑着地面,痛得几乎直不起身来。
这一幕刚好落到谢莞眼睛里,她连忙跑了过来,蹲在地上将徐有容勉强撑起来,急切道:“要不要紧?”
徐有容咬牙摇了摇头,可她的额头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乌青色的,隐隐泛着些血色,不过所幸没有破皮,倒不至于留下疤痕。
谢莞瞧着,便松了一口气,柔声道:“能坐起来么?”
徐有容点点头,她一边捂着额头,眼睛却透过手指的缝隙打量着谢莞的神色。只见她眉头微微蹙起,神色凝重,全然不似装出来的关切,而且她话语之间也全然没有旁人待郡主那般的客套疏离,反而自然得很,就像是她们本就熟识似的。
徐有容一时有些怔怔,竟连疼痛都忘了,只那样认真的看着谢莞,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侍女赶了过来,与谢莞一起扶了徐有容坐起来。谢莞看向她,道:“劳烦姑娘去请个太医来瞧瞧,郡主金枝玉叶,这伤又在脸上,可出不得岔子。”
那侍女点了头,忙不迭的走了。
倒是徐有容浅淡一笑,道:“你不必紧张,皮相不过是为了取悦别人,我没有什么想取悦的人,自然对于皮相也不是很看重。”
谢莞知道,这定又是长公主教她的东西了,她轻轻帮她吹了吹额头上的伤,温言道:“我们女子珍惜容貌,不过是为了自己心情舒畅,哪里是为了别人?你这伤虽说不要紧,却也不能大意,请个太医来瞧瞧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安心些。”
徐有容眸子微动,就像是万年无波的湖面上骤然吹起了一阵清风似的,隐隐的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虽很微小,然而在湖心,已是惊涛骇浪了。
她的唇勾了勾,看着谢莞的目光一寸寸的熟悉起来,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不需要什么铺垫,也总能卸下心防,道:“你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倒比我的还多。”
谢莞刚要开口,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跑了过来,他着了一身青衣,手脚都紧紧的束着,头上戴着一方青碧色的软巾,眼中熠熠闪光,只站在那里,便显得风姿卓然、俊朗非凡。
他见徐有容和谢莞抬头看着他,便躬身看向徐有容,诚恳道:“郡主,真是对不住,方才那鞠是我踢错了方向,这才伤到了你,真是对不住。”
徐有容见他言辞恳切,便摆了摆手,道:“无事。”
那少年见她没有追究,面上不觉一喜,道:“那郡主能否将鞠还给我?”他说着,指了指谢莞脚下踩着的鞠,面上颇有些讪讪。
徐有容还未开口,便见谢莞站起身来,一把将地上的鞠拿在手里,轻轻的颠着,昂首走到那少年身边,轻笑道:“你要这个?”
那少年点点头,伸手便去拿,见谢莞微微避开,只当是自己无礼了,便道:“姑娘可否还给我?”
谢莞笑笑,道:“不急。”她回头看了徐有容一眼,道:“郡主的伤是你弄的?”
那少年面上一红,道:“是,不过我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为之的。”
“是吧……”谢莞只略一停顿,便抬手将那鞠砸到了那少年脸上。她手劲极大,那少年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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