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媪无奈,便只得由着他去了。她目光紧紧盯着赛场上的谢莞,只盼着她能熬过这炷香的时辰,安安稳稳的下场便是了。
她嘴上低低念着“阿弥陀佛”,突然惊呼一声,原是有人使了阴招,直直的将马球杆击在了燕离所骑着的马腿上,那马儿吃痛,当即前蹄便跪了下来,燕离顺势滚下来,还好没有受伤。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脸上桀骜而坚定,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丝毫不被此事所扰似的。
顾迟策马到他身侧,道:“没事罢?”
燕离大声道:“无事,殿下只管赢了比赛,给我报仇!”
顾迟微微颔首,随即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谢莞见燕离摔了,便再也忍不住,急忙策马过去,蹙着眉道:“要不要紧?”
燕离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胡乱擦了一把唇角的血迹,道:“没事,只刮伤了些,没什么问题。”
谢莞上下看着他,见他的确无事,才放下心来。她死死盯着方才抢球的人,眼底突起斑驳的笑意,她勾了勾唇,道:“等着,我给你打回来!”
说着,不等燕离拦她,便冲了出去。
她听得到耳边的风声,听得到心跳的声音,也感受得到胸膛中燃烧的怒火。敢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欺负她发小,就等着死吧!
她右手紧紧攥着马球杆,左手勒着缰绳,很快就如疾风一般冲进了人群之中,和顾迟并肩而行。
两人目光相对,只略一颔首,便一左一右的冲向方才那个抢球之人,如犄角之势,紧紧夹住了那个人。
那人见左边是顾迟,自知招架不住,便想从谢莞这边下手。
他用力撞着谢莞,想要把她从马上挤下去,可谢莞却紧紧夹着马腹,只上身轻摇了摇,下盘却不动如山。
谢莞斜睨着他,眼里毫不掩饰对于他的厌恶和轻蔑,她趁着他方松的时候,上身猛地撞向他,那人没想到谢莞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会有那么大的力道,身子一歪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
谢莞趁机挥动马球杆,迅速从他手中抢下了马球,如风驰电掣一般向着球门冲去。
顾迟只微微一怔,便急急跟在她身后,帮她扫除身后的障碍。
方才那人很快调整好了身子,他一发狠,见顾迟拦下了谢莞身后的人,便猛地一抽马鞭,绕着圈子朝着谢莞冲去。
坐席上的人都忍不住屏了气,因为那人的架势看着像是要去拼命似的,实在太吓人了。
顾远坐在第一排,他虽不待见谢莞,此时也忍不住为她捏着一把汗。跟在谢莞身后的那人是汴京城有了名的“马球疯子”,每次打马球都杀红了眼,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只怕谢莞落在他手里没有好的。
宋媪已经不敢看了,只闭着眼睛“阿弥陀佛”的念个不停,倒是宋昭睁大了眼睛,心里暗暗给谢莞加油鼓劲。
那人很快赶上了谢莞,他不断的冲向她,企图通过威势从谢莞手中夺下马球。
谢莞见他逼得太紧,这样下去只怕不光自己无法脱身,顾迟也支持不住。她心下主意一定,猛地将马球击到空中,顺势用手中的马球杆狠狠击打那人所骑马的马蹄,她的背紧紧贴在马背上,那人挥着杆子,却根本没法伤到她,只能由着她摒足了气的击打自己的马。
纵使那人的马蹄上帮着铁制的铠甲,也架不住谢莞的力道,很快那马就吃痛,重重的倒了下去。
谢莞见他重心不稳,再也无力管她,便纵身在马背上站起,用马球杆猛地将落下的球勾下来,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她纵马向前,仿佛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很快便冲到球门前,她猛地一击,将球击了出去,正中球门。
此球一进,焚香刚好燃尽,铜锣敲响,果然是顾迟一队赢了。
坐席上欢呼起来,宋媪和宋昭更是激动的冲下台去,朝着谢莞跑去。
谢莞扬眉一笑,只朝着燕离微微颔首,便策马朝着宋媪他们奔去。
燕离的目光却再也无法离开她,唇角也忍不住的上扬着,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便再也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顾远见顾迟骑着马过来,便迎上来帮他扶着马,感叹道:“三哥,宋家那个姑娘可真厉害啊!那个球技,那个马术,便是万姑娘都比不上。下次打马球我也参加,你可记得叫上她。”
顾迟没说话,只不停的缠着手上的护腕,眸光却远远的落在了谢莞的身上。她正笑着从马上跳下来,一猛子扎到宋媪的怀里,嬉闹个不停。
这副场景,在多年前,他见过多次了。他的阿莞也是这样,一得意,就忘形。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模仿别人能模仿得这么自然、这么相像,而且宋婉的球技,也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变得这么好。更何况,她能与他配合的那样好,就像是他们之前在西京打马球时磨练出的默契一般,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彼此明白对方的意图。
难道,她真的是……
他的眸子瞬间一亮,又迅速的黯了下去。
可是,他的阿莞的的确确是死了。当年他亲手抱着她的身体,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直到她的身子一寸寸的冰凉下去,再也暖不起来,才不得不认清她已经离去的事实。
他当时绝望得撕心裂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她一道,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体之中抽离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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