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川继续讲道:“自从有人建了工厂,用了改良的机器,便是柔弱女人也能胜任这些活计,女工价格比成年男人低贱许多,又柔顺细致,其实做出的东西更快更多更好。于是商贾们这才兴起了雇佣女工的风气。但是嫁人之后的女子家务缠身相夫教子,根本没空做工。所以女工多是未出阁的少女。十岁做到十四五,攒出自己的嫁妆本,有自己赚来的银钱傍身,将来去夫家也可以过得如意一些。”
“但是之前看见的那个童家纱厂跑出来的女人,似乎很是落魄?还有人议论奴工什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如川叹了一口气:“童家纱厂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以前只是听说过,那些少女的父兄们总是担心她们出来做工没人管束坏了名声,但凡有点家资的都不会让女儿出来做工。可是穷困村子里,巴不得女儿能早点去赚钱,就委托了信任的乡邻为工头,带着同乡的女孩子进城。
一开始都是不错的想法,同乡照顾同乡。不过有心眼坏的,利用消息不畅通打起了歪主意。将她们关入工厂之后,就收了这些她们的契约,平素里随意打骂,克扣饮食,还雇了壮汉防止她们逃走。这些工头与帮着东家具体管理工厂的厂主一起串通,一面拿着东家给的高额薪水,一面昧着良心层层剥皮,压低女工实际到手的薪水。厂主扣钱的理由是教女工手艺,还要管她们吃喝住,米粮年年涨钱,养人不容易。而工头自己根本不做事,只靠抽成美其名曰居中保费,就能空手套来不少银钱。
还有甚者,与那些黑心的厂主合谋,不仅平时将女工往死里用,还专挑那些贫苦出身,家里只将女孩子当赚钱工具的,在女工契约期满就要领到一大笔银钱前,将人害死。却编造名目谎称其犯了事偷盗主家东西坏了规矩,不告官就已经算是优待了。那工头还充好人,自掏银子,给死去的女工家里少量银钱封口。实际上那女工的工钱全都被厂主和工头吞下了,出钱的商贾东家也都被这些底下做事的人瞒的死死的,还以为女工已经领了薪水回乡,并不知道内情。”
上面这一大段话,都是孟如川用传音入密说的。
符若初便也用传音入密问道:“你是如何知晓?”
“婉婷那时要赚钱养人,接杀手和刺探情报的生意。我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杀人。目标就是临江渡的一个捕快,他正在调查奴工的事。当地的几个黑心厂主凑银子买他的命。我就是动手杀他的人。那个人武功平平,也没有看家护院,杀他很容易,杀了之后伪装成意外就行。他却请求我,听完他的故事再结束他的性命。”孟如川像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记住了他说的故事。我杀过很多像他这样为民声张正义的好人、好官。我也曾内疚迷茫,婉婷却说,就是要杀南昭的好官,剩下那些贪腐恶的才能败坏他们的朝政。”
符若初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孟如川,站在北燕的立场,她是不是也该与婉婷一样的想法才正常呢?不过她心里很明白,那样只有国仇家恨的狭隘做法是不对的。甚至她还想过,如果亲自游历一番,她看到的是的确强盛的南昭,吏治清明百姓过的富足,她又岂能轻易就燃起两国之间的战火?到时候苦的都是百姓。
真的很矛盾。
“公子初,发什么愣,快上楼,就等你们了!”江咏歌从高楼之上临窗喊了一句。
符若初这才拉着孟如川急忙上了那座酒楼。
酒楼高三层,一层散座,二层有一些小包房,三层则是留给贵人们的豪华大包房。
风景最好的那一面,临江眺望,能将江面上千帆往来,视野极为开阔。
江咏歌让人包下的就是这家酒楼最大最好的包房。不仅如此他还兴致勃勃的说道:“刚才听酒楼掌柜说,最近临江渡来了北边的著名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前朝故事野史轶闻,新鲜话本。还有个唱大鼓的擅长模仿各种声音的大家。这两人我都叫去请了,午饭的时候,给咱们助兴。”
临江渡有从北边来的江湖艺人?符若初心念一动,难免怀疑其中混着什么不妥当的人。记得上一世,自己就被“江湖艺人”行刺过。那人平素伪装成瞎子,最是擅长口技。
她对那个刺客的样貌记忆犹新。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好在这一世她身边已经有了孟如川。更别说江咏歌也是个武功高强见过大场面的厉害人物。
所以她一点也不怕,反而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态。
第39章 酒楼遇刺
符若初带着孟如川入席落座。
江咏歌便让伙计开始上菜, 去请江湖艺人上楼献艺。
那伙计讲道,说书先生被本地大户童家请去堂会了。中午能来的就是那位唱大鼓学口技的,另外酒楼还能安排相熟的瓦肆送歌舞乐伎来助兴。
有美女助兴肯定要的, 江咏歌虽然遗憾说书先生不在,不过好歹还有一位口技大家能来,已经比在杭城里有了点新鲜。
瓦肆那边的歌舞乐伎,还要妆扮了再赶来,需等片刻。而那位唱大鼓的艺人已经被徒弟搀扶着上了楼。
“这老头竟是个眼盲的?”江咏歌啧啧称奇, 打量着瞽目老者以及他的两个徒弟。
那两个徒弟看起来手脚利索, 都是壮年男子,面貌普通没有太出彩的,个头也不高, 丢在人堆里一点也不醒目。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扶着师傅,一个背着吹拉弹唱的家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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