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坐在唐挽对面的人却没有这一番风月的好兴致。他是悦通钱庄的东家之一,姓赵,手下除了钱庄的业务,还开着几家酒楼,另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生意。在苏州城,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商户。因此少不得要和唐挽打交道。
赵老板眼瞧着唐挽兴致不错,趁着歌女改弦的空档,开口道:“大人,您看望仙桥这事……”
唐挽没等他说完,已露了不悦的神色:“赵老板,银子赚不完。上回把府衙修缮的活儿都给你了,还不成么?人可不能太贪啊。”
“是是是。”赵老板搓着手,心里盘算着就唐挽这口风,拿下望仙桥的概率还有多少。给苏州府修缮府衙,自然让他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和重修望仙桥比起来,那点银子不过是蚊子腿上的肉,看都不够看了。他为了能和唐挽说上话,苦苦等了两个月,自然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于是又开口道,“上回修府衙那一千两银子的回扣,已经给您送到听风观了……”
这个人是真不会说话,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平白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唐挽心里纳闷,他这种口才,到底是怎么把生意做的这么大的。
“那是你给道观的捐赠,跟我有什么关系!”唐挽瞪他一眼,“本官一心为公,你可记清楚了。”
赵老板自知说错了话,自己打了两个嘴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他本就长得胖爱出汗,这一急,额头上噼里啪啦往下掉汗珠,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来擦。
唐挽实在懒得和他应付,道:“望仙桥你就别想了。给你透个底,知府大人的内弟已经定下了。咱俩关系再铁,我也撬不了人家小舅子的活儿啊。”
赵老板脸色白了白,也只能自认倒霉,道:“得了,我明白了。让您费心了。”
唐挽“嗯”了一声,倚回栏杆继续听曲儿,又见赵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堆着笑双手递给唐挽:“大人,请您笑纳。”
唐挽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嘴上说着,手里已经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是一块玉,玻璃种的老翡翠,清润翠绿,浓色袭人。唐挽将它拿在手里,触及肌肤凉沁沁的,在掌中握一会儿,又生出暖意来。唐挽当政这两年,经手的好东西不少,却从没有一个物件像这块玉一样,让她一见就喜欢,爱不释手,好像本来就该是她的东西。
赵老板看着唐挽的神色,自知是送对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笑道:“人都道君子如玉,我看这块玉,配同知大人,再合适不过。”
唐挽蹙眉道:“这我可不能收。”
“哎,大人,这不是白白送给您的。”赵老板笑道,“小人要新开一个酒楼,听闻大人飞白体写的好,想向大人求个匾。这块玉是给您的润笔费。”
是了,字没有白写的道理。这也是她付出劳动获得的,算不得受贿。
“赵老板,你可是找对人了。我给你写的匾,保准让你生意兴隆,还不沾铜臭。”唐挽道。
“哎哟哟,那可真是太好了。大人,这儿就有笔墨,小人伺候您。”
唐挽提笔写了“虫二”两字赠给赵老板,取意“风月无边”。赵老板欢天喜地地谢过,心里盘算着等酒楼开了张,在借着这匾的由头赠些股份给唐挽,从此和这位同知大人绑在一起,以后在苏州府,便可百无禁忌。
唐挽下了船,沿着河堤往回走,手里还捏着那块玉,越摸越是喜欢。心里琢磨着,刚好今年元朗的生辰贺礼还没着落,送这块玉正合适。
倒不必刻意打磨,就保持原本的形状。顶多请匠人在上下各打个眼,上面穿海蓝的粗线绳,下面用蓝白的彩线配上松石,打成璎珞。这璎珞得自己亲手打,才显得出诚意。
唐挽边走边想,不留神“砰”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额头立刻红了一片。那人也被撞得“哎哟”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路。”唐挽急忙道歉。
被撞的是个年轻公子,穿着一件青色交领长袍,领子却没遮严实,松松垮垮,有几分浪荡不羁的意思。衣襟上还有几点胭脂红痕,一看便知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捂着胸口揉了揉,刚想发脾气,抬眼一看,就见一个清如水明如月的公子,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色中饿鬼,男女通吃。马光马公子看着这个青天白日撞进自己怀里的美色,心里暗暗给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垂怜。
“公子这是着急去哪儿啊?”
只一句话,唐挽就觉出不对。这人眼不正,心不正,说话的口气也不正。唐挽拱了拱手,道一声“告辞”。刚要走,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下一秒竟跌进了一个怀里。
“未想到公子腰肢如此纤软,”一只手攀上了唐挽的腰,“不如一同登船,玩耍玩耍?”
唐挽双眼一眯,冷冷道:“瞎了你的狗眼。”
第25章
两人离得很近,那人口中喷出的气味让让唐挽很是不舒服。唐挽用力想挣出他的束缚,未想这人力气极大,挣了两下也没有挣开。
马光颇为得意,笑道:“你便从了我吧。”
忽然腰身一松,下一刻一个背影挡在了唐挽身前。这人长得很高,肩膀宽阔,有硬朗的线条,身穿一件极普通的蓝布长衫,看不出是什么身份。那人掰了马光的腕子往里扣,马光撒开了唐挽,哎呦呦地叫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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