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让我替你主持科举?呵,我一把火烧个干净,方才不付学生们的赤子之心。
卢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高声叫道:“皇帝,你看着!”
于是纵身一跃。
“继盛!”徐公一下马车便看到这一幕,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在雪地上。卢焯似一片柳叶飘然跌落,蔺如是虚空的双手没能接住他,他便投身入一片白月光里。
原该如此,十年前就该如此。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
雨渐渐小了,墓碑也已经清扫干净。蔺如是收了伞,又看了那碑文一会儿,转身离开。下山途中,但见小路曲折间,花木掩映处,一青衫女子缓缓而来。
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级,容光冶丽,姿容出挑。她看到蔺如是,微微低了头,擦肩而过。
她眼角那颗胭脂痣,却落入了蔺如是的眸中。
“……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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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番外与开篇楔子一起食用更佳!
吾曹州县吏,枝叶总关情
第41章
午后刚下了一场雨,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甜气息, 给这闷热的夏日添了几分凉爽。这样难得的好天气,花山县东王村的村民们却并不喜欢。村子里都是泥土路, 下过雨后土坑变成泥洼, 再加上畜生的粪便,可谓一步一雷,要没个闪转腾挪的好身手都不敢出门。不过下雨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浇地了。因此每逢这样的时候, 村民们都会在各家屋檐底下一坐,偷得浮生半日闲。
然而今天却有些反常, 几乎整个村的人都围在了老孙家的田地旁。田地本就没多大, 人却越聚越多,有的来晚了找不到好位置, 只能垫着脚往里看。
“别挤了, 别挤了,王老三家的小孙子都给挤到沟里去了!”大嗓门的村妇喊道。
“张大娘,你看见新来的县太爷了么?长什么样啊?”后头的人问。
“哎哎哎,里正来了,快让让!”
里正姓郭,是个花白了胡子的老头。年轻时也曾考过秀才, 可屡试不中, 也没个功名, 不过在这荒僻的乡村, 能识文断字已经正经是个学问人了。郭里正在村民中声望颇高, 除了因为他能识文断字之外,更因为他活得足够长——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在村民看来,年龄就是资历,年龄就是经验,年龄就代表着可靠。
郭里正听说知县大人来了东王村,放下饭碗就赶来了。临出门还不忘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蓝布大褂。他穿过村民们闪出的路走到田埂边上,往田里看,却并没有见着知县大人的影子。
远远只见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一人拿着步规丈量田地,另一人正低头读数。
读数那人直起身来,冲这边招了招手。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对旁边的人说道:“赵主簿,大人叫你过去呢!”
说话的人正是双瑞。他此时手里抱着唐挽的官服官帽,脖子上挂着唐挽的官靴,整个人都被埋在了衣服包里。要是不说话,还真不容易被看见。
被称作“赵主簿”的人就是花山县的文书主簿,今天跟着唐挽来村里走访,可怎么也没想到还要下地。他看看自己的最体面的官靴,再看看满是牛粪的田地,脸上露出了难色:“这个……我这个腰实在是不行啊……”
双瑞气得直瞪眼。他家公子那么细皮嫩肉的人,都脱了靴子下了地。这皮糙肉厚的老狗居然还拿捏起来了?要不是怕弄脏了公子的官服,双瑞早就跟着下去了,哪里还用得着他?
“老爷是不是要记录数字啊?我认些字,我去吧。”说话的是这田地的主人——老孙家的小儿子孙来旺。村里的年轻人皮肤黝黑,一脸的憨厚相。
赵主簿自然乐意,马上将纸笔交给了孙来旺。孙来旺脱了脚上的布鞋就下了田,朝唐挽走去。
郭里正颤颤巍巍走上前,对双瑞道:“小官人,我是东、西王村的里正。这哪个是知县老爷啊?”
双瑞笑着问了个好,朝田地里一努嘴儿,道:“瞧,老爷他过来了。”
三个人踏着泥泞走来。郭里正眯了眯昏花的老眼,仔细分辨。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孙家的小子,他认得。那小子的后面跟着个白脸的年轻人,看岁数还小,当不了知县。再往后,是一个蓄了胡须的中年男人。嗯,这么看来,当是新上任的县太爷了。
三人转眼走近。郭里正越过头前两人,走上前,顾不上泥泞的地面便行了个大礼:“里正郭良拜见知县大人。”
中年男子有些懵,看了看郭里正,又看了看唐挽,急忙道:“不是……我不是……”
“郭里正年纪大了,不必行礼。请起来吧。”
唐挽背对着众人站着。双瑞给他披上官服,戴上官帽,又低头去给她擦脚换官靴。唐挽转过身,乌纱帽压着远山眉,白玉般的面庞上如星如月的一双眼。全村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的妇女们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哪里去找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
郭里正被搀扶着起了身,见着唐挽,愣了一愣,道:“知县大人真是年轻,啊,年轻有为啊。”
唐挽一笑,道:“本官要重新丈量东、西两王村的土地。还请里正大人和村民们多沟通,多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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