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晋阳难掩激愤。沈榆压了他的手臂,道:“子明,慎言。”
“此处远离京城,没什么顾虑,正该说几句心里话。”元朗起身,负手踱步,道,“现如今北边俺答蠢蠢欲动,南边倭寇频频滋扰。正是内忧外患。如果再这样不思进取,任由内斗,离亡国也不远了。”
“可我等人微言轻,根本左右不了朝局。”冯晋阳道。
“只靠你我的力量远远不够。我们应该跟随一位领袖,将力量聚拢在他身上,”沈榆说道,“各位,我在礼部这几年,有幸与尚书徐公有些接触。他是内阁次辅,是除了闫炳章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入西宫面圣的人。许多不愿屈从于闫党的官员都在他那里寻求庇护。我们不如跟随他的脚步。”
元朗蹙眉:“我不同意!加入徐党,与加入闫党何异?不过以暴制暴。就算能成功,难保徐阶不会成为第二个闫炳章!”
沈榆也站了起来,高声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眼看着同年好友接连被贬,你难道就不心痛吗?冯楠可是状元啊,被压在浔阳翻不得身;匡之呢,被困在这小县城里。这当然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是名门之后,有个好叔父护着,哪里懂我们这些寒门士子的苦!”
这话可是扎到了元朗心中最痛的地方。“你!”元朗勃然大怒,便要挥袖子上前。沈榆也不怂。两人眼看要打起来,唐挽一把抱住元朗的腰,招呼冯晋阳:“哎!快拉住他!”
冯晋阳有点懵,被唐挽一喊才反应过来,从后头抱住沈榆,把他两条胳膊夹在手臂底下。沈榆被钳住了手,嘴却不停:“你说说,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冯楠被贬的时候我和子明四处奔走,你呢,只知道躲在你的翰林院写文章!”
然而冯晋阳制得住沈榆,唐挽却制不住暴怒的元朗。眼看着元朗一拳朝沈榆招呼过来,唐挽把心一横,挡在了前面。元朗收手不及,那本该落在胸口的一拳,最终打到了唐挽的左肩膀上。
元朗是气极了,这一拳力度极大。唐挽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就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然后又酸又胀,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元朗脸都吓白了,赶紧上前扶住她,哆嗦着嘴唇道:“匡之,你……”
“匡之!”冯晋阳和沈榆也吓了一跳。
“都别动!”唐挽大喝一声,在场三人都不敢动了。
“你俩,站好了。”唐挽一指,冯晋阳和沈榆便立刻双手入袖,乖乖站在那儿。
唐挽扶着元朗手站起来,然后一戳他:“你,也去那边站好!”
元朗哪敢反抗,于是走到冯晋阳的身边站定。他和沈榆对视一眼,都“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另外一边。
唐挽一手扶着肩膀,走到他们三人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看看你们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互相攻击,甚至大打出手!什么叫人不知而不愠?读过的书都还给先生了?”
三个人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冯晋阳小声道:“匡之,没有我的事,我是劝架的。”
“那你站过来!”
“哎!”冯晋阳赶紧站到唐挽身后,挺了挺胸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元朗和沈榆。
“元朗,你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是什么意思。”唐挽问。
元朗忧心她有没有受伤,心怀愧疚,只能顺着她:“得不到赏识也应该心平气和,这是君子的修养。”
“瑞芝,你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什么意思。”唐挽又问。
沈榆低头道:“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而是怕自己不了解别人,误会了别人。”
“还没有忘干净么,”唐挽在桌前坐下,道,“我知道大家都心有不甘。越是这个时候,越应当合舟共济,互相理解。徐阶今年五十六岁,闫炳章五十二岁。他们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可能比我们还要压抑,还要迷茫。权力是时间赠予他们的红利,我们夺不走。我们只有等,等大浪扑下,黄沙淘尽,留下来的人才能站上那最高的位置。我所忧虑的,是等到那时候,诸公可还能秉持今日的初心么?”
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来时,谁能真的准备好?
四人互相对望。那些难平的意气,终将化作一团火,埋在心底最深处,照亮以后的漫漫长路。
“天下兴亡在我辈。我辈不死,希望就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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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日升月落, 天光大亮。
阳光唤醒了沉睡中的小城, 鸡鸣犬吠渐起,洒扫干净的石板街上也渐渐热闹起来。今日本没什么特别, 却因为县衙门前传来的鸣锣声, 显出些不一般来。
前有鸣锣开道,后有响鼓净街,敲敲打打满城皆知。这是唐挽上任以来第一次使用全套的仪仗。她一身豆沙绿官服,坐在八人抬的大轿里, 深深以为官威这东西,当真是要靠大热闹大动静来烘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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