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愣了愣,笑道:“唐阁老,咱家一辈子没出过宫,不知道您说的好去处。”
“嗯,我也不常去。都是我家夫人去买给我吃的。智凤斋, 名字好, 东西也好。”唐挽道。
陈同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唐挽又说道:“这好几日都见不着我家夫人了, 心里真是想得紧。陈公公您不知道吧, 我家夫人生得美,四艺皆通,还尤擅作画。我俩刚认识的时候,就曾经以诗画传情。风雅的很啊。”
陈同双眉微蹙,终于从唐挽的话中听出些不寻常来。他琢磨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门道,便说道:“等过几日放了旬假,大人就能出宫与夫人相见了。”
唐挽点了点头,道:“正是呢。别看我俩成亲七八年了,这感情啊还跟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是一样的。”
“哎呀大人,咱家没家没业的,您这不是酸我呢么。”陈同心里苦笑,这话还是留着跟皇后娘娘说吧。她要是能信了你们夫妻情深,今夜这关才算能过去。
唐挽讪讪笑了,道:“瞧我,倒忘了这一回事了。给您赔个礼,公公前面带路吧。”
“哎。”
正殿内,二十四盏明灯高照,每一盏灯后都放着一面黄铜镜,光亮便在这镜面间反射游离,照得整个大殿亮如白昼。殿内却有些空。李皇后高坐在上首,身边侍立着一位贴身宫女。殿下的软凳上坐着徐阁老,殿下还跪着一个小宫人。除此之外,一个庞杂人等都没有了。
陈同引着唐挽进到殿中,低身行礼:“娘娘,唐阁老到了。”
李皇后抬眸看了唐挽一眼。就见她一身绯色朝服,乌纱帽压着远山眉,一双点水眸光华流转。果然是个美男子。
李皇后这夹杂着审视和鄙夷的眼神,唐挽悉数接收到了。她上前一步,低身行礼:“臣唐挽,见过皇后娘娘。”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李皇后说道:“唐大人平身吧。”
唐挽站起身,目光短暂地与徐阶对视一眼,便垂了眸,等着问话。
“唐大人,”李皇后开口,“这个小宫人,您可认识?”
唐挽看也没看,道:“不认识。”
李皇后眸光一闪,冷笑道:“您都没看看她,怎么就知道不认识呢?”
唐挽淡然道:“臣久在前朝,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不认得哪个宫人。便是见过,也当没什么印象了。”
李皇后道:“您再看一眼,这个宫人应当不同的。”
“是。”皇后既然吩咐了,唐挽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宫女低垂着眸子,秀眉微蹙,微微偏过头,避开唐挽的目光。
“这个确实眼熟一些,”唐挽道,“可是刘贵妃身边的?”
李皇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了,直替她二人羞恼:“唐大人记的不错,正是刘贵妃的身边人。”
唐挽点了点头。双手拢袖站在那儿,不再说话。
李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唐大人,你和刘贵妃的事,便从实说了吧。”
唐挽道:“皇后想让臣说什么?”
李皇后眸光微冷,对那小宫人道:“你给大人提个醒。”
小宫人颤颤巍巍福了福身子,软着声音道:“陛下中风那日,奴婢看见唐大人和刘贵妃在偏殿中私会。唐大人还拉了贵妃娘娘的手……”
李皇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唐挽。唐挽却面色如常,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之前贵妃娘娘也常趁着太子功课之便,与唐大人在御花园幽会。两日前,贵妃娘娘吩咐奴婢给唐大人送了一盒糕点……”那小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竟带了哭腔,“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是看不得这些腌臜事,才向您禀报的。可贵妃娘娘毕竟是奴婢的主人,奴婢不敢抗命啊。”
“你既说出来了,本宫自当维护宫廷的法度。”李皇后面带怒色,却强忍着不爆发出来。皇帝才刚刚病倒没多久,她苦心经营,维护着太子的权势不被朝臣窃取,可太子的生母竟然做出这等丑事来!
“唐挽,你还不认么?”李皇后怒道,“难道真要本宫把刘贵妃也找来?”
唐挽淡淡一礼,道:“这样最好。这事儿臣与贵妃谁都跑不了,还是当面对质的好。”
李皇后一惊,没想到她看上去文质彬彬,竟是这样一个泼皮无赖。又听唐挽说道:“不过皇后可要想好了,今夜一旦刘贵妃踏进这殿门。此时即便是没有,也说不清了。”
唐挽顿了顿,继续低头说道,“臣毕竟是个男人,名声倒无所谓。只是刘贵妃的清誉,和皇家的颜面,可就要不保了啊。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太子的血统,恐怕也要存疑了。”
“你大胆!”最后一句话真真正正戳到了李皇后的痛处。她膝下无子,将来还要依靠着太子的。刘贵妃如何她不管,可决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太子的身份,“你这目无君上的乱臣!”
正在此时,守在殿外的陈同快步而入,躬身道:“皇后,刘贵妃来了,被奴才拦在了殿外。是否要让她进来呢?”
李皇后微微蹙眉,心道好快的消息!如此惊慌,还敢说两人没有关系?
唐挽垂眸,不再说话。殿内的一侧,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咳,竟是徐阶开了口:“皇后娘娘。唐挽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贵妃毕竟是太子的生母。老臣以为,还是不要让她参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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