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太太本是同周穆清一道出来的。
周穆清说年关前后铺子都要休市三日,怕家中有缺漏,老太太这几日也在家中憋坏了,便答应周穆清一道出门。等到集市中,转眼就不知周穆清和丫鬟晃道何处去了,老太太寻不到,偏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几个人,将她撞了,还分明诬赖是她撞的人,将他们手中的花瓶撞碎了。
老太太正好摔到膝盖处,当下便起不来。
对方让老太太赔花瓶,否则便见官。
老太太惯来都是没个主张的,直接急哭,这便引了不少人围观。
老太太也是急坏了,“我儿子就是大理寺丞,要见官便见官,让他好好评评理,究竟是你们撞得我这个老婆子,还是我撞得你们。”
围观的人本就不少,当下,对面的几人笑道,“原来是大理寺丞的家眷呀,怎么,天子脚下,官员家眷就可以目无法纪,嚣张跋扈吗?拿自己当官的儿子出来说事,就可以不赔撞碎的花瓶吗?老太太,这京中,大理寺丞这几品丁点儿的官员,真不算什么稀罕。老婆子,你撞碎的这是古董!”
听到古董两个字,老太太懵了。
对方道,“就在前面的古玩店新买的,老婆子你去问问,是不是值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老太太愣住,“你们这不是讹人吗?”
对方道,“你不是官家老太太吗?谁讹你,要么赔银子,要么见官!”
就闹得这般僵持着,有人上去拎老太太起身赔银子,推推嚷嚷中,老太太急哭,就使劲儿这么一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那人推倒。那人正好倒在那花瓶碎片上,当下见了血,痛得大喊一声。
老太太全然吓蒙。
对方应是也没想到,当下恼意,“见官!这是蓄意行凶!”
老太太也顾不得腿痛了,当下撒腿就跑,险些撞上眼前的人,丰巳呈一把拦住,老太太抬头,只一眼,眼泪便落了下,“阿锦!”
由得先前推推嚷嚷,老太太的发髻松了,脸上也沾了些碎屑,极其狼狈。
“老太太……”苏锦心中叹了叹,伸手给她一点点拭去脸上的碎屑。
听到苏锦唤她老太太,又给她脸上的碎屑擦下来,老太太的眼泪更忍不住唰唰往下低落。
对方本是气势汹汹,可见到苏锦身后平阳侯府的侍从,当下便不怎么上前的,面面相觑一阵,也不管老太太这处,当下就混迹到人群当中去,怕平阳侯府的人追上来。
丰巳呈看在眼里。
又上前拾了地上的花瓶碎屑,哪里是什么古董,就是普通的花瓶。
方才那几人是特意刁难的,但又不是为了钱财。
丰巳呈不动声色拿捏了几分。
“夫人,人走了。”丰巳呈起身,“不是什么古董。”
老太太这厢便更委屈了几分,“阿锦!他们欺负人!”
说完,便怔住,忽然想起柳致远和苏锦已经和离,她不能像早前一般受了委屈或是闯了祸事就找苏锦给她出头或善后,眼下,老太太见着苏锦挺着有孕的身子,应是……有六七个月了?
忽得物是人非,老太太忽得不说话了,眼中氤氲往肚里吞。
苏锦替她擦完脸,温和道,“怎么就老太太一人?”
再是如何,老太太这般年纪,又有腿疾,是不当一人出门的,府中的丫鬟婢子至少应当跟着。
老太太叹道,“本来是和穆清一道出来的,结果走散了,这才撞到了方才那几个讹人的。”
苏锦看向丰巳呈。
丰巳呈颔首,就是讹人的,否则也不会见有人出面,转眼便失了踪迹。
老太太说完,眉头忽得皱了皱,膝盖疼得站不起来,苏锦扶住老太太,朝丰巳呈道,“让马车过来,送老太太回府。”
丰巳呈应好照做。
“三嫂,我来吧。”瑞盈上前,苏锦有身孕在,扶人的事瑞盈代劳。
“阿锦……”老太太其实关心,“你近来可好?”
苏锦温声应道,“老太太放心,我很好。”
老太太不住点头。
不知为何,她离开柳家这么久,再见面时,老太太仍觉亲切,“几个月了?”
苏锦应道,“五个月了。”
老太太诧异,“这么显怀?”
苏锦笑了笑,没有多应旁的。
马车已行至跟前,有平阳侯府的侍从驾马车。
柏远扶老太太上车,老太太撩起车窗不舍看向苏锦,“阿锦……”
苏锦笑道,“早前回去吧,老太太,过年好。”
老太太眼眶便湿润了,“过年好。”
丰巳呈朝驾车的侍从颔首,侍从会意。
车轮滚滚向前,苏锦心中轻轻叹了叹,老太太这大半年来似是老了一头。
“回府吧。”苏锦笑了笑,老太太的事似是过了便过了。
“走回去吗?”柏远担心,“要不等等,让府中再来辆马车?”
瑞盈也颔首。
“夫人若不弃,用我的马车吧。”是罗晓的声音,他方才并非有意跟上,只是这处嘈杂,他也正好行至,将好见到苏锦几人,也目睹苏锦如何待柳家老太太。
柳家和离之事,他亦听说些许。
自己本有身孕,马车却让给了老太太,她会如此待柳家老太太,苏锦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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