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雅放松下来,任由他解开了自己的纱布,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味,细腻冷冽,像是寒冬树梢上的第一抹新雪。
“这伤口.......”白羽看到那道狰狞蜿蜒了半张脸的蜈蚣线,抬起手按了按上了其中一条脚。
“嘶。”
陈筱雅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跟心上人撒娇,就听见旁边的青年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她听不懂的惋惜,“恶化了。”
话落,一道浅黄色的浓水顺着细细密密的蜈蚣脚流了出来,里面还夹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徐武阳眯了眯眼睛,看到红肿发炎的伤口,问出了陈筱雅的心声,“在医院换药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恶化了?”
“现在天热,伤口反复很正常。”白羽收回手,扯过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指,随后丢进垃圾桶,“而且她伤口又深,外面看着没事不代表里面也没事。”
“说实话,这样的力度和角度,要不是你告诉是车祸造成的,我还以为有人拿着刀子在她脸上狠狠的割了一道呢。”
“那我还能治好吗?”陈筱雅听到后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用力攫住了,不敢用力呼吸。
“当然。”白羽自信的挑了挑眉,想到什么后,声音放的更轻,“不过嘛,治疗方式有些耸人,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不管什么方式,只要能治好我的脸,我都能接受。”
“哪怕要用别人的命?”青年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谈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一点没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恐怖。
陈筱雅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在看到对方清明的甚至过分冷漠的眸子时,她呼吸一窒,恍然明白过来。
他不是在开玩笑。
陈筱雅沉默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喜欢捧高踩低落井下石,但从未想过要人去死,她咽了一口口水,抱着侥幸的心理试探的问道,“您是在开玩笑吗?”
怎么治个脸就要了别人的命了呢。
这也太扯了。
青年神色不变,语气仍旧是让人舒服的温和,“没有,我很认真的建议。”
“你的伤口太重,普通的方法不奏效,要彻底治愈,只能换一张人皮。”
白羽说的随意且自然,就跟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但落在陈筱雅耳中却不异于晴天霹雳,她攥着被角,失声惊问,“人皮?”
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了恐惧和戒备。
这个人,怎么能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呢。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旁边的心上人,期待他的反驳来平复心头的不安,获得安全感。
然而让她失望或者震惊的是,心上人闻言不但没有半分惊讶,反而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讨论道,“一张人皮能用多长时间?”
“仔细着使用的话,三五年换一次就够了。”
徐武阳沉吟了片刻,然后低头看着床上瞪大了眼睛,一副魂游天外神不守舍样子的女人,“你怎么想?”
“什、什么?”陈筱雅还未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
徐武阳慢悠悠的,将她从龟壳里拖了出来,“要么换皮,要么留疤,选一个?”
声音言简意赅,冷漠无情。
陈筱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无底的深渊里,一半是冰川,一半是火山,极致的冷与极致的热将她夹在中间,让她脸上、身上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像是没看见似的,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顾自己还是顾别人呢?
这个问题看似很难,但也不难,对不对?
陈筱雅在心中反问着自己,随即闭了闭眼,像是扔掉了什么,声音都显得轻薄无比,“我要治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呵。”耳边传来青年医生意味不明的笑声,陈筱雅抖了抖睫毛,假装没听见,也不想看见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将自己重新缩到了龟壳里。
“你有想要的人选吗?”偏偏对方不想放过她似的,又一步步将她重新拖了出来,“你喜欢的,成功率会更大哟。”
声音仍旧温雅清和,但是陈筱雅这次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恶意。
“唰”的一下睁开眼,冷冷的盯着他,对方脸上仍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见她望着他,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你气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陈筱雅:.........
她收回视线,看着对面墙上的浅色环纹,呼吸粗重,脑子里却下意识的冒出了一张清丽娇不输她半分的面容。
棠艺........
这个名字在嘴边过了一遍,即将出口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在屏幕上闪了一下,发信人是苏婉。
内容是她要辞职。
看着那封辞职信,陈筱雅脸色一沉,“就她吧。”她听见自己道,“苏婉,我的助理。”
说出这个名字后,她像是力气用尽般摊在了床上,手指紧紧的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好。”白羽温声应道,“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准备好了就给你做手术。”
.......
第二天一早,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景明从电脑前抬起头,接起了电话,“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