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人忙道“是”。
凤城主悄悄抬眼看他,见他脸色深沉,忙抬袖擦了擦汗,陈情表忠道:“殿下,那名刺客现已收监。正听候殿下发落。”
蚩尤本已迈开的脚步顿了顿,道:“便先这么关着吧。”
外头渐渐没了声息,瑶姬转身,看着空旷的房间,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想见一见那人,蚩尤让她想都不要想,可是她不但要想,还要做。
是夜,六皇子新夫人白日受了惊早早歇下了,六皇子在书房,招了请了一下午罪的城主问话。
两人对谈间,时时有人进来向高坐主位的六皇子耳语几句,凤城主偷眼打量,见上座的殿下抿了唇,似越发不耐,不由十分害怕。
毕竟这位殿下声名在外,一怒杀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瑶姬前头装睡,待侍女都退下了,便穿了夜行衣自窗口翻了出去。
总算阿仞这身体并非真正手无缚鸡之力,阿仞常常偷偷溜出南海玩,轻身功夫修的十分不错。
瑶姬凭着先前自己掌握的信息摸到了城主府的地下暗牢中。她燃了指甲盖大小的雪鲸膏,便把驻守的侍卫全部迷晕了去。
待找到想要找的那人,瑶姬竟觉得自己差点认不出他来。
浑身都是伤,无一处没有血迹。
“你……他们对你用刑了?”瑶姬哑声问道。
那人睁开眼,看了瑶姬一眼,转过了头。
瑶姬急道:“你还能不能走?我现在带你出去。”
那人嘶声道:“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如今装什么好心?”
瑶姬目光在他全身扫了一遍,略有不忍。应是底下人心急立功,严刑拷打了他。
瑶姬道:“是。是拜我所赐。但这些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想你死在这里。便如我从未想过让你哥哥死一样。”
那人听到瑶姬提起兄长,转过头来恨恨道:“你怎么还有脸面在我面前提他。若不是你让他带你走,他如何会死?你既约了他,为何又反悔了。我哥他如此诚心,说不见不散当真不见不散。然而这片诚心,全被你作践。你若要脸,便该一头撞死在他碑前。”
瑶姬黯然,她低低道:“当时情况十分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你只需知道,阿仞应了约,也赴了约。只是……只是迟了那么一小会儿。”
只是那一小会儿,便是天人永隔。
“我哥一直说你是好女子,如今看来是他看错了人。我很早的时候便同他说过,这个女子离经叛道,心野得很,实非良配。都怪我,是我没拉住他。是我当初心中不忍,替他来送还琴,让他同你再续前缘。”
瑶姬愕然抬眸,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不由一震道:“那日来送琴的是你?你同他是双生子?”
“是。我同他长得一模一样,自是因我们一胎双生。那时他回来的急扭伤了脚,怕你等不及离开,便让我来送琴。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瑶姬心中大恸,她茫然地摸了摸心口,忽然问道:“你除了送琴,难道就没有做别的事?”
那人眼神闪烁,道:“有一次他病了不能赴约,是我扮作他的样子,来教你学琴。”
瑶姬心中忽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所以,所以你其实经常扮作你哥哥的样子,来……来同我相会?”
那人声音低了下来,道:“也不过那么两三次……”
瑶姬却想起阿仞房中那面镜中的画面,她珍而重之储藏的两人的美好画面,其实,是三个人的故事。
她觉得心中有一个窟窿,如今正透着丝丝寒风。风从心里吹来,寒意遍身。
她突然笑道:“你此番来行刺我,是为了你哥哥,还是为了你自己?”
那人看着她,不说话。
“你觉得我辜负了你哥哥,还是觉得我辜负了你?”
在这个故事里,替身当的久了,久而久之把自己当作了正主,仿佛淹死的是自己,被辜负的,也是自己。
“不是这样的,我是来为他报仇的。是你背叛了他。是你不守承诺!”
瑶姬抬手用剑削断他的手铐,转头看住他道:“我本来应约是为了告诉他,我不是阿仞。现在同你说也是一样,我不是阿仞,阿仞不知道这件事,她也没有辜负你们。”
那人惊呆了,嘶声道:“怎么可能?你不是阿仞?那阿仞在哪里?”
瑶姬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阿仞在哪里。”
蚩尤三番四次同她强调这不过是段旁人的记忆,既是记忆,便是存在发生过的事。阿仞被家族献给梼杌是真的,尾生抱柱而亡亦是真的。只是瑶姬想,这一回,阿仞不曾辜负过他们。
毕竟应约的不是她,迟迟不至的也不是她。既如此,便也叫他恨对人。
那人大叫道:“不可能!阿仞去了哪里?”
叫声中带了哭腔。
瑶姬眼中带着怜悯,她要如何同他说,他不过是一个记忆中的幻影。
“阿仞若在,也会救你。”瑶姬低头,道:“无论如何,你兄长确实是我害死的。我随时等着你来报仇。”
那人幽幽道:“阿仞,你是对我哥太愧疚了,才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吗?”
瑶姬叹了口气,道:“我对你兄长确实心存愧疚,若是我能早一点到,兴许能救下他。只是我确实不是真正的阿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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