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儿刚出生几个月大的模样,个头尚小,花色皮毛绒绒可爱,琥珀色的猫眼看起来格外漂亮。
她还没讲话,倒是无词侧眼先望见她,掩去一丝讶色,他站起来转过身:“殿下怎么过来了?”
卫明枝收回看猫的目光,视线也不分给他,只慢吞吞地走上前,杵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声音低低地:“我是来同你道歉的,先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
她颇为不好意思,干脆蹲下身与那狸花猫大眼瞪小眼,话倒没断:“我这几日观话本上的公子追求姑娘都是慢慢来的,我就想,那我也与你慢慢来吧。”
无词良久不言,卫明枝也不看他,过了好一阵她才感觉到旁近有人也缓缓地蹲了身。
他垂着眼,秀致疏朗的侧脸轮廓在日照下显得柔和又清雅,没带半分戾气与冷厉。
他好似在看着海棠花,又好似在看着花下的猫,说的话却与她的宣告没有一点关系:“这猫儿昨夜跑进我的房中偷东西吃。”
“唔,你,房中有东西给它吃?”卫明枝被这个拐弯浇灭了赧意,对他的话感到奇怪。
“没有,昨夜它兴许要饿坏了。”
他说着抬手轻轻捏了捏小猫儿肉乎乎的爪子,“殿下的手可好些了?”
“好些了。”
卫明枝瞧他逗猫手也痒起来,便试着抚了抚猫儿软绵绵的花毛,小猫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须子一抖一抖地。
她欢喜不已,一时竟然也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兴冲冲地扭头问无词:“你这猫儿借我玩几天可好?”
“窗外跑来的,兴许是只野猫,殿下若喜欢养着也无妨,只要留心别被它抓伤了。”
卫明枝自然满口应承,抱着猫在回廊上走半晌才忆起来正事——她仿似是去徐徐图无词的,怎么能怀里抱着猫呢?
她勾起手指头挠了挠猫下巴,瞬间又想道,管他呢,反正也把目的告诉他了,来日方长。
第21章 纸花
三月下旬正是个花儿开放的好时节,满庭都是融融暖意,飞燕玉风铃叮当作响,似一支欢快的小曲儿。
卫明枝闲来无事,逗了好几日的狸花猫。
这几日她除了逗猫,自然也做了许多旁的事情——用以落成“徐徐图之”的大计。
譬如偶然拾到或是瞧见精致有趣的玩意儿,她便收起来,精挑细选后给无词送去。也不与他见面,她只将东西放在他的窗前,而后敲两下窗子,待窗开前躲到就近的廊柱后。
无词倒没有把她的小玩意儿扔掉过,这算是个好的开端。
又譬如她近日频频翻阅书架上落灰的诗集词集,为的是能写出一手漂亮文章。文章自也是要送去给无词的。
偶然吃到一碗清甜可口的莲子羹,她便要挠头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二,晨,食到一碗莲子羹,沁甜爽口,唇齿生香,然,不及你。有忆诗集中李先生一句‘寄语双莲子,须知用意深’,是也如此。”
不经意瞧见檐下叽喳的鸟雀,她又要托腮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三,午,望窗外枝头有两只鸟儿啼叫,其声清丽婉转,教人心畅欢喜,然,不若你。有感白先生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是也如此。”
或然翻到一幅美人芭蕉图,她仍要咬唇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四,晚,烛下赏芭蕉美人图,恰如钱先生《未展芭蕉》一诗‘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我却不惧东风,只盼书札寄与你手。”
……
再譬如她还新试了剪纸的手艺,起初剪废了许多纸,到后来才能剪出些简单的小玩意,诸如花鸟鱼虫之类。
这一回她觉着得换个法子给无词送过去,左思右想,她看中了偎在她脚边打盹的狸花猫。
“小猫儿,你替我送样东西可好?”她把猫儿抱到膝上,与它四目相对。只可惜猫儿听不懂人言,在她的注视下抖了抖脑袋。
卫明枝于是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那便是锻炼猫儿,叫它能替她送东西去。
只是她毕竟没有驯猫的本领,两眼抓瞎地捣鼓了一个早上,才堪堪令小猫儿学会如何叼着剪纸才不至于把这样脆弱的东西咬破。
午时,盼夏送膳进来。
今日的菜食是冰水银耳、红枣雪蛤汤、酒酿清蒸鸭子、山药粥、姜汁白菜和樱桃里脊肉。
卫明枝握着玉筷,正苦思冥想着这些吃食该写首什么诗作个什么比,布好菜的盼夏却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拎着食盒退下,而是杵在一旁不言不语。
她后知地反应过来,不由奇怪地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盼夏“噗通”一声跪下。
卫明枝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还未问些什么,盼夏已经垂首看地道:“主子恕罪,有些话就算是主子不喜欢听,奴婢今日也要说。”
“主子身份尊贵,这天底下的男子,不论是王公贵胄还是商贾文人,只要主子想,谁人不是欣喜若狂地凑上来?自古以来,闺阁中的女儿家都是受男子思慕追求者多,主子今日这般行事,实在是……自降身份。”
盼夏的身子仿佛有些轻颤,但仍是继续道:“盼夏虽然未做妇人,但宫内宫外之事见得不少,也心有所知——男子所宠所爱,大都只是天边那渴望而不可及的月亮,对于不费力气送上门来的东西,即便是世人眼中的珍宝他亦不会爱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