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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譬如这道“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一题, 卫明枝思索了半天才得出谜底——是“凤仙”二字。
    用小楷笔在纸条背面把谜底写上,掠到下一条时她便又犯了难。
    “四面山溪虾戏水, 打一字”。
    她用手里的小楷笔戳自个儿下巴:“四面山倒好解释, 上下左右皆为山, 那便是个‘田’字,可‘虾戏水’又该何解?”
    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无词望她没轻没重地戳了一会儿下巴,出声道:“虾形为卧钩, 卧钩旁有水。”
    “心!田字加心字,是思, 思念的思!”她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想出来谜底,还不由自主地回头寻求肯定,见身后那灯笼下的人微微点头, 她才高高兴兴地转回身子往谜题背面提笔写下答案。
    猜灯谜猜到一半,卫明枝忽然感觉右肩被谁轻轻按了按。
    她以为是无词,又或是盼夏和小饺子,于是头也没回地抬手拨开按她肩膀的人,“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我正想东西呢。”
    身后那人依然是锲而不舍地搭手上来,还附着一声熟悉的呼唤:“枝儿。”
    卫明枝整个人霎时就清醒了,回身一看果不其然是容妃。只是后者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不仅能瞧出三两分怒气,还能从中感觉到一股凝重严肃之意。像是她年幼时犯了不敬夫子的大错的那几次母妃会露出的神情。
    她有颇久都没见过自家母妃摆出这种神色,因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但她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出格,只好俯身朝来人行个礼:“母妃。”
    “跟我过来。”
    容妃淡声说罢,转身缓步而行。
    卫明枝不明所以,没忍住偏头看一眼身侧的无词,无词与她对视几息,还未说话,她蓦地又听到容妃的叫唤:“枝儿!”
    这回的语气已经染上压抑不住的愠怒。
    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大力,卫明枝回过神来时,已是被拉扯到容妃的身后去了,就连再前的无词,也被容妃阻隔了一半身影看得不甚清晰。
    但她能觉察到,容妃此时的视线是正正落在无词身上的。
    僵持了须臾,容妃才朝前愠声说道:“主人家说话,你们这帮奴才就不必跟着了。”说完便拉着卫明枝穿过石道离开御花园。
    卫明枝自然是不敢再回头。
    她心中泛出稍许紧张,不住回想着适才她母妃的举动和神情,分明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可,又或许只是母妃觉着她这个主人家自降身份,与几个内侍走得过近呢?
    惴惴不安地一路分着心,她甚至连自己被带往何处都没怎么注意。
    再被容妃一声“枝儿”唤回魂之时,她惊觉自己已然身处颐和宫——这是她母妃的寝宫。
    “母妃,父皇还在御花园呢,这么做……”
    容妃抬手打断她的话,继而又把手动了动,屏退宫中值守的侍婢:“你们都退下,把门带上,吩咐下去,谁也不许靠近这里。”
    两个侍婢躬身应“是”,退出内殿时把大门仔细地给掩上,连一条缝儿都没留。
    殿内瞬时静得只剩蜡烛燃烧不时炸出的“噼啪”声。
    卫明枝从来未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只隐隐难安:想必这回她定是有事情犯了母妃的大忌,而犯了母妃最大忌讳的事情,她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件……
    “跪下。”容妃道。
    卫明枝微怔,很快听话地跪在她跟前,脑袋也垂着,深吸口气问道:“不知枝儿是做错了何事,惹得母妃生这么大的气?”
    “做错了何事?”容妃轻声重复一遍,面上神色愈加沉恼,最后挑眉动怒,“你还不知道?你身为堂堂的大卫九公主,如何能喜欢一个身份卑贱的内侍?”
    虽有此猜测,可当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掀开的时候,卫明枝仍是不由地被惊得抬起头:“母妃……”
    “怎么?想问我是如何瞧出来的?”容妃眼眶微红,垂首望入她眼瞳中,“枝儿,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身为人母,女儿的一举一动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容妃背过身去,“这些日子你确实很小心,在有人看见的地方从不与他举止过密、有时还带了其他的内侍,可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一个做母亲的人的。”
    卫明枝平复好初时的震动,跪直了身子干脆道:“是,母妃,我是喜欢他。您现在会生气,是因为您根本就不了解他。”
    “一个低贱的内侍,本宫作何要去费心了解他?”容妃闻言猛地回身,声音发颤,“明枝,事到如今你还在犯糊涂,你要明白,那人不仅仅是一个任人打杀的内侍,还是一个身有残缺的奴才,连男人都算不上!你喜欢他什么,啊?”
    “内侍也是人呀,他也可以有气度、有才华、有抱负,他又不是生来想这样的。”
    卫明枝想到前世避她厌她的人的那张脸,又想到棺前他失了魂魄般的身躯,还想到这一世那人的隐忍谨慎,连碰她都舍不得的神情,鼻头酸涩不已,连带着眼眶都热热地,“不就是不能传宗接代么,不就是身体残缺了一点东西么,他又不是怪物,在我眼里,那些身体完好的男人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呢!”
    紧接着她便挨了一耳光。
    容妃扇人的手在抖,毋宁说她浑身都在抖,气也喘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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