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话音方才落下,扶英隔着一方小木几朝皇后依依喊了声,“阿姐......”随即眨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皇后侧目看了眼殿中的晏七,便交代下去,“他现下手上有伤也不便做别的,既然阿英喜欢,就先在偏殿伺候阿英读书吧,其余的你酌情安排即可。”
她亲自指明了去向,晏七在这栖梧宫里便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那着实是个极为轻省的差事,陪扶英读书,又或是陪她玩乐,那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儿,从不刻意为难宫人。
扶英每日辰时用过早膳后会在偏殿书房读书到巳时末,期间晏七都需随侍在一旁,端茶递水笔墨纸砚是他伺候,凡书中有何不懂之处也还是他讲解。
起初皇后每日都会来查看几回,听他口中所讲解的并无错漏,渐渐也就来的少了。
至下半晌时,皇后若无事,多数会在暖阁教扶英些琴棋书画刺绣女红等等,若恰逢皇后事务繁忙,小丫头得了空便喜欢往御花园去,或是找人踢毽子、放风筝、荡秋千......再亦或是在假山里同几个小宫女玩儿捉迷藏诸如此类,她的玩儿法总是层出不穷。
晏七不必做什么,只安静侍立在一边看顾着她即可。
没料到如此才不过半月,一日午膳时,小丫头却噘着嘴当他的面朝皇后告了他一状,“阿姐,他是不是你派来监督我的,伤了手不能做影子戏给我瞧便罢了,可为什么伺候我读书还总一板一眼的像个老夫子,也从来不陪我玩儿,一点儿都不像以前那个有趣的晏七了! ”
皇后闻言含笑瞧了她一眼,“或许是他原本就没有你想的那般有趣,只是你错怪了他的本性呢?”
“嗯?”扶英长长疑惑了声,反驳道:“可他明明会讲那么多有趣的故事,怎么会不是个有趣的人呢?我不信!”
这就是认定了一准儿是皇后交代过晏七这般了......皇后听着无奈得很,“那他既然不合你心意,我便重新换个人伺候你,行吗?”
话说到这儿她却更不愿意了,摇摇头说不行,鼓着脸瞥一眼旁边的晏七,他会意,忙出声儿打圆场,“小姐先与皇后娘娘用膳吧,今日天气好,用过膳,奴才陪你去御花园放风筝。”
初冬阴沉的天气里好不容易露一回灿烂骄阳,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活动起手脚时更觉得精神头都要比前几日足些。
扶英特意挑了只立起来半人高的朱雀风筝,面上油彩华丽,画工也十分逼真,但也因这风筝太大,晏七带着她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将朱雀送上天,适逢路过的一个小内官上前来献殷勤,说:“景秀宫旁边有处草坪四面空旷,中间又正好是方小土坡,来来回回的风最适宜放风筝,二小姐何不去哪里呢?”
扶英将那主意过了耳果然很高兴,夸赞那人两句,回身来招呼晏七,“有那么个好地方你怎么不早说呀,走走走。”
他不是不知道那地方,只是景秀宫紧邻咸福宫,那处草坪四周环绕的行道又恰巧是去咸福宫的必经之地,他到底在那处当过差,如今却一朝成了皇后宫里的人,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些避讳的。
但扶英已撒开步子自顾往前方去了,晏七微微叹口气,只得也跟了上去。
所幸他自树影拐角处转出来时,远远瞧着那边小亭中尚且无人,周围草坪亦是空旷,想是今日风大,娘娘们都不爱出来走动。
他转念再想,倒觉得惭愧,自己是否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淑妃娘娘或许根本未必会将他进栖梧宫这事放在眼里呢?
收回思绪,他与扶英上了那小山坡才知先前的内官说得一点不错,这地方正处在风口上,两人这回没费多少工夫便将风筝放了起来,但因那风筝过大,飘在空中时倒教底下的扶英不好掌控了。
晏七怕她被风筝拽倒,便站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腰,双手扶在她肩膀,不时出声提醒她如何收放风筝线。
扶英拉着线忽然回过头来看他,眼圈儿似是被风给吹红了。
晏七忙问她怎么了,她停了会儿才低低说:“三哥以前也总这样陪我放风筝,我想他了。”
姜侍郎被皇后驱使到北境的事晏七也听说了些,但他这时候又怎会知道承国公府的家事内情,听着扶英的话只是心疼她,也不做他想。
这厢正温言安慰扶英,却听得身后有人声传过来,他过了耳,话音是熟悉的,回过头去看,来人也算是熟悉的。
扶英在外头倒是规矩,见着了便朝来人掖了掖手,“扶英见过各位娘娘。”
“哟,远远瞧着还道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娥呢,原来是二小姐呀,隔几日不见,真是越发伶俐可爱了。”
说话的是美人王氏,面上笑颜如花,一出口却将扶英比做个小宫娥,这教谁听起来可都算不得和气。
与她一同前来的亦有淑妃与程修仪,晏七暗自朝程修仪身后寻了寻,没见着任东昌。
各宫娘娘们私底下对栖梧宫的怨念晏七心知肚明,他担心扶英还小,再留在这儿恐怕要吃暗亏。
他上前行过礼后便想带扶英离开,不料对面的敏欣见状忙扬声拦了一拦,“晏七你急什么,咱们娘娘许久未见你了,难不成你如今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便丝毫不记得咱们娘娘从前对你的好了吗?”
“奴才不敢。”
晏七朝淑妃欠身,敏欣话音里见缝插针的刺着实教他听着不舒服,但她生性便就是如此不饶人,淑妃想来总归是通情达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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