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大约是时值盛夏的缘故,可入了秋之后仍旧不见好转,他有些吓着了,连忙暗自传召了章太医来看诊,一五一十说了病状。
章守正闻言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冠冕堂皇说了一大串,最后委婉补了句:“皇上与皇后娘娘成婚已有三年,也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他一下怔住,好一会儿都没说出半个字来,他那时首先想到的却是,皇后生下的孩子,骨子里大抵也姓姜吧。
自此他越发少往栖梧宫去,可拦得住自己不去,却拦不住皇后愈加频繁地入梦,就连她那寻常冷眼相待的样子都无一遗漏的出现在他每一个梦境中。
他实在权衡了许久,才终于重新踏进了栖梧宫的大门,可当再次躺在她身边,他却连去握着她的手的勇气都没有,明明是夫妻两个人,她却从始至终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让他莫名羞耻于自己的妄念。
他突然无比厌恶如此怯懦的自己,也第一回 那般厌恶在背后撑着她脊梁的姜家,如果没有那些,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温婉娴静相夫教子,那才应该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想,自己只是到了需要女人的年纪,绝不是一定需要她。
可当她下令处死那名宫女后,栖梧宫大门紧闭,他却又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什么权衡,什么脸面都抛到脑后去了,匆匆前去低头认错。
好歹是个皇帝,就那么杵在宫门前接连不断将铜环扣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进去了,但皇后坐在桌案后,只蹙眉说:“朝中太后党羽尚未清除干净,皇上如今也还根基不稳,就如此放任自己临幸一个宫女,是嫌底下那帮御史伺机弹劾你昏庸的奏折还不够多吗!”
他闻言一霎冷下来,默然良久,才终于开口,“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朕如今也到选妃的年纪了,便交由皇后去办吧。”
再踏出那扇宫门,此后新人入宫,皇后每逢月中出走西经楼,皇帝鸠占鹊巢......便都成了宫中众人暗地里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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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晏七翌日去栖梧宫的时辰要比寻常晚一些, 他往御花园折了几枝梅花准备给扶英放在房中, 至宫门前时,刚好避开了皇帝起身上朝的时辰, 这还算是他头回为着自己的一点私心左右了差事。
用过早膳后, 皇后携扶英相对坐在桌边闲谈了会儿, 瞧着要到读书的时辰了, 晏七这才上前去提醒了句, “小姐今日要学女则,授课的女官已到了, 还请小姐随奴才一道挪步偏殿。”
扶英素来不爱学那些束手束脚的规矩,闻言不由得面上一苦, 望一眼皇后, 却也不能说不学, 只噘嘴嗔了句, “阿姐你看他多尽职尽责, 有他在, 我真是半点懒都偷不得。”
“如此一来他倒是立了大功了。”皇后轻笑了声,抬手拍拍她脸颊,“既是学女则,想来晏七也无甚可讲给你听的, 阿姐今日有话问他,你便先去吧。”
问什么,估摸着是问她的功课吧,扶英心中有数, 暗自给一旁的晏七递过去个眼神儿,随即起身朝皇后掖了掖手,便挥着两臂直往外去了。
晏七瞧着她背影不由得好笑,却也愿意言语上帮她美化些许,脑海中兀自酝酿了一套说辞准备应对,不料皇后只是起身一边往暖阁的绣架旁走,一边漫不经心问了句:“本宫记得你的手伤已过许久了,至今尚未痊愈吗?”
她说着话自然而然回过身,目光落在他包裹纱布的手上扫了一眼,闲谈的语气,“若伤口总是不好,还是应尽早教太医查看,否则过些时候天气渐热起来,再捂着,反而更易加重伤势。”
晏七缓步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听得他微微怔住,下意识抬起手覆上受伤的手背,话说得踟蹰万分:“多谢娘娘挂念,奴才的伤......实则已然结痂了。”
“既然已经好了,为何还要包着?”
皇后微微蹙眉,难不成是担心手伤好了后他就会被调离扶英身边吗?
晏七见她神色似是不悦,便有些惶然,忙请罪:“只是......只是因烫伤疤痕太过不堪,奴才不敢露出来吓着娘娘与小姐,还请娘娘恕罪。”
“究竟有多不堪,让本宫看看。”
她从绣架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一把剪刀交给他,随即落座在绣架后,就那么好整以暇看着他,一如那日在偏殿于他点绛唇时一般强势。
晏七面对她也还是如上回一般束手无策,没法子拒绝只得顺从,心里忐忑着,手里拿着剪刀踌躇了会儿,才顺着虎口处剪开了包裹的纱布,将底下黏连牵扯在一起的可怖疤痕露在她眼前。
皇后一时没有言语,那么片刻的沉寂却已经足以将他一颗心重重打入谷底,他低着头,连忙拉了拉衣袖想要将其盖住,蹙起的眉间,一分分都是难以言明的难堪。
他这人啊,有颗纯净如玉石一般的心,就像是一只温驯的鹿,受了伤便会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那般慌乱局促皇后都看在眼里,总有些不忍似得,“人的丑恶原就不在表面上,你这伤还是为救人落下的,有何必要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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