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后只看着他,并不开口,他此时是个胜利者,胜利者会愿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透露一些秘密的。
果然,很快又听他继续道:“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去国公夫人墓前问问她为何非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只是可惜了,我那个捡来的便宜妹妹代替我去死了,死后还要被张晔彻底抹去在世上存在的痕迹,就因为张晔也不敢教老头子知道他和我娘的事。”
姜赫始终嗓音闲适,谈起亡故的母亲及妹妹好似都没有半点伤怀,像在说着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而因为提及国公夫人都没能刺激到皇后,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想起来又补充了句:“但是张晔为他的私生女报了仇,国公夫人当年难产而亡,就是他教产婆做了手脚。所以.....你现在还为他打抱不平吗?”
他说着便笑起来,越来越肆意,双眼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皇后,期待从她脸上寻到哪怕一丝的痛苦,那也够他快意许久了。
但可惜了,并没有。
皇后平静垂眸了片刻,忽而反问他,“张晔报了仇,那你呢?你不想为你娘报仇?不想为你自己报仇?”
他一霎怔住,笑容消融在嘴角,眉间不自觉蹙起来一些意料之外的痕迹。
她将那一点停滞尽收眼底,继续道:“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再不敢留在衡州,被逼远走他乡,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受了不少苦吧,旁人的欺辱、冷眼,或许因为温饱不足还曾沿街乞讨、更甚者与野狗同食......”
“闭嘴!”
姜赫被她几句言语狠狠刺到了心上,突然厉喝一声,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
皇后却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站起来与他平视,双眼紧紧盯着他,一开口再一次毫不留情地直直刺进他的痛处去。
“我不说就能代表那些卑贱的过去不存在吗?”
她嘲讽地笑了声,一声声提醒他,“不论你是街边的乞丐苏赫还是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亦或是国公府的三公子姜赫,那些卑贱的过去都已经深深刻在你的骨子里,随着你吃进去的每一口食物一起融入进了你的血液里,你自己都忘不掉吧?”
“我要你闭嘴!”
他是恼恨到了极点,恶狠狠咬着牙,不由自主的向她逼近一步,猛地伸手扼住她的脖颈,力气之大顿时便能教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娘娘!”
晏七低呼一声,他从来到这亭子里看到姜赫的眼睛起,便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却在危险发生的时候仍旧晚了一步。
他惊得心头骤然一滞,来不及多想,疾步冲上前去一手握住姜赫的手腕重重推开,一手拉着皇后的肘弯急切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全身上下每一分都是极尽所能的保护姿态,像一把开过刃的利剑,锋芒毕露地横亘在姜赫眼前,阻绝了他再想接近皇后的一切可能。
皇后从踉跄中站稳,微微弯着腰捂住喉咙猛咳了几声,眼角余光触及到那一片近在咫尺的墨蓝衣料,才教她骤然意识到紧紧环绕在身侧的手臂。
她有些错愕的抬头望上去,晏七一霎回过神来迅速抽回手,寻常一般扶在她两臂上,关切问了句:“娘娘没事吧?”
是错觉吗,不顾一切冲过来也是他身为奴才本能的护主吗?
可她此时没有时间多余追究,只摇摇头说没事,侧过脸看向方才猝不及防被晏七大力推开也才站稳的姜赫,继续咄咄逼问道:“听不了吗?你始终都忘不了曾经所受的那些苦,而那些苦,都是从那一场大火起始的,你不止恨始作俑者,也恨国公当初对你母亲用强有了你却又无法养育你,更恨姜家的几个嫡出子女,凭什么我们生来就高高在上,而你却要在脏污的泥土里任人践踏,对吗!”
姜赫面上早已没了先前云淡风轻的笑,此时的他看着甚至有些狰狞,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包裹了无尽恨意。
“没错,我是恨极了你们所有人,张晔是我灭口的,信笺是我教他伪造的,徐良工谋害皇嗣的证据和名册也是我派人送到皇帝面前的,但那又如何,张晔死无对证,徐良工也已伏法,你能奈我何?”
他说着又朝皇后逼近几分,盛怒之下再也没能顾得上任何的掩饰,“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姜家的权势吗,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看着姜家倾覆!”
所以这就是他的真实意图,他回到国公府从不是为了继承,而是摧毁,但他一个人是办不到这些的。
皇后眸中一霎沉寂下来,出人意料地问了句:“帝都里有人在帮你,是明仪对吗?”
姜赫闻言倒是怔忡了片刻,随即冷笑了声:“不错。”
至此再无多言,皇后伸手在晏七腕子上拉了一把,径直绕过姜赫出了朝鹤亭。
回到栖梧宫时,粟禾正候在正殿门前,见着皇后回来,忙尾随进了正殿里,待避开了众人方才回禀了句:“三公子出御书房后,皇上便命林永寿前往雍候府传旨给三公子和明仪郡主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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