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宜强忍着回视他的冲动,只好扭头看着把玩着青竹,假装无事发生的叶景行身上。
“三娘子,接旨吧。”叶景行站在她边上,浅笑着说道。
舒云宜愣愣地,正要跪下,就听到章力士略略提高的尖锐声音:“不必!不必!”
他连连挥手,身后的两个小黄门立马扑上前把人拦住,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
舒云宜又被吓得睁大眼睛,连连后退。
突然,她腰间抵着一把扇子。
“别退了。”叶景行无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章力士瞪了一眼成事不足的两个小黄门,满脸笑意,柔着嗓子说道:“官家说了,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了。”
舒云宜眨眨眼,终于出声了:“自家人?”
她的视线终于还是忍不住落在江轩身上。
柴叔瞪了章力士一眼,连忙解释道:“三娘子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吗?”
舒云宜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我可以和太傅单独说话吗?”她双手紧握,鼓起勇气说道。
叶景行半低垂着头,抬眸看向舒云宜,漆黑的眸色倒映着她的侧脸,沉默而温柔。
章力士一愣,扭头看向太傅。
江轩看着她便是止不住的激动,素来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我们去哪?”
“去后院可以吗?”
他颤巍巍地走向舒云宜,最后站在她面前,眼眶微红,却依旧是露出笑来:“走吧。”
叶景行目送两人向着内院走去。
“官家的圣旨呢?”他脸上温和的笑意逐渐消失,又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
章力士也没了之前谄媚的模样,抬起下巴高傲说道:“等太傅出来再宣旨。”
叶景行眉眼平直,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只见他手中的青竹轻轻一挑,在空中划过一道青影。
章力士手腕一痛,握着圣旨的手忍不住一松。
再回神,就看到青竹和圣旨都落在叶景行手中。
他大怒:“世子,私看圣旨乃是……”
“封为永乐郡主,赏赐郡主府。”
叶景行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柴叔身上。
“太傅同意了?”
他平静地问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柴叔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叶景行一拢圣旨,直接扔回章力士怀中,冷冷说道:“亲王为郡,官家乱了规矩。”
章力士手忙脚乱地捧着圣旨,闻言,怒斥道:“无知竖子,胆敢议论官家之事。”
“够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让太傅难做。”柴叔笼着袖子,淡淡说道。
章力士满脸通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叶景行。
叶景行头也不回地朝着内院走去。
舒云宜和太傅面对面地坐着。
内院的凉亭被舒云宜利用起来搁置草药,坐在亭内,药香扑鼻。
两人无言地坐着。
“我,我知道了一点。”舒云宜先开了口。
“世子与你说的。”太傅温和地问着。
舒云宜犹豫了一会,点点头:“是我问他的。”
“不碍事,世子性格虽然乖张,但素来有分寸。”太傅捂着唇咳嗦几声,这才继续说道,“戴镇说在水意村看到他的人了。”
“你与他交好,会告诉你并不奇怪。”
太傅宽慰着她。
“那他说的是真的吗?”舒云宜看着他,“我的母亲是您的儿媳。”
“是真的。”
太傅点点头。
“当年京都大乱,子落和白儿留守京都断后,你是在战乱中出生的。”
他越发温柔地注视着她,似乎要透过她的骨骼血液,看到她已经仙逝多年的双亲。
“我找了你许久,最后连您母亲都告诉我你不曾活下来。”
舒云宜一愣:“我母亲说的。”
“是,她恨我。”江轩平静地说着,脸上却没有愤怒怨恨之色,“不愿你和京都有牵连。”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那她现在还……”舒云宜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不在了,白儿死后她就去了剑南道,化名游丹心,十年前便去世了。”他叹气,“她不愿回京都,若是有空,我带你去剑南道祭拜。”
“游丹心?”舒云宜思绪一凝,瞪大眼睛说道,“她便是医仙游丹心。”
“正是,你所学的素问便是她所写,她走之前给你留了第九册,那对夫妇应该交给你了。”
舒云宜点头,她突然沉默,沙哑地说道:“素问,是我老师给我的。”
她眨眨眼,像是要挑破最后一层纱窗,带着一丝颤抖:“所以我老师早就知道了是吗!”
她有些难过,又有些迷茫。
老师原来早就知道了,那他为何前世看着她痛苦难过,惶恐不安,也不愿告诉她真相。
“从时间上算下来应该是的。”太傅叹气,带出一丝疲惫。
他找寻多年的人,近在咫尺,所有人都知道,唯有他被瞒在鼓里。
“你母亲在你四岁那年离世,你老师在你四岁那年辞去白鹿书院书长一职,去了舒家。”
“所以他一直知道?”舒云宜看着眼底的光亮逐渐消失。
“我不知道。”江轩摇了摇头,“你若是难过,该亲自去问他,而不是从我口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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